走廊里的寂静像一块浸了冰水的抹布，死死捂住了每个人的口鼻。杜明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轻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寝室里格外刺耳。他侧耳听着隔壁403的动静，除了风穿过门缝的呜咽，再没有任何声响，可越是这样，心里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越强烈。
赵宇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抽噎。杜明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那阵敲门声像一块巨石，在他心里砸出了深不见底的恐惧。
“别……别出声。”赵宇突然又凑过来，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气音拂过杜明的耳廓，带着一股冰冷的潮湿感。杜明没敢回应，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孙浩的床铺方向，依旧是一片静止的黑影，仿佛那块地方根本没有人。
时间在黑暗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钝刀子割肉。杜明盯着窗户透进来的那缕月光，看它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那影子随着风摇摇晃晃，像一个个扭曲的人影在跳舞。他数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心跳平稳下来，可只要一闭上眼睛，403的敲门声和那绝望的呼喊就会在脑海里炸开。
不知过了多久，孙浩那边突然又有了动静。
不是之前那种窸窸窣窣的翻找声，而是一种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床单的声音，像是有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杜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黑暗中，他看到那个黑影缓缓地挪动着，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似乎在朝着阳台的方向移动。
阳台门就在孙浩床铺的斜对面，平时轻轻一推就会发出“吱呀”的声响。此刻，杜明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像是门锁被悄悄旋开了。
他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寒意。孙浩要干什么？现在可是深夜，而且……他猛地想起孙浩之前提到的第二条规则，虽然那张纸条上没写，但孙浩说得那么肯定——“关灯后不准再说话”，可没说不能动。可大半夜的，他去阳台做什么？
赵宇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呼吸猛地一顿，身体贴得杜明更近了，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杜明的腰，疼得他差点闷哼出声。他用口型对杜明说：“他……他要去哪？”
杜明摇了摇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黑影。孙浩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忌惮着什么，每挪动一步都要停顿几秒，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地板，而是烧红的烙铁。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碰到了阳台门的把手，然后，门被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一股刺骨的冷风顺着门缝灌了进来，带着外面潮湿的寒气，瞬间扫过杜明的脚踝，让他打了个剧烈的寒颤。风声似乎更响了，从门缝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怪声，像是有人在阳台外面哭。
孙浩就那样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像是在听着什么。杜明的心跳得快要冲破胸膛，他想问“你在干什么”，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起了那张纸条，想起了403的敲门声，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突然，李哲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这声咳嗽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孙浩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紧接着，他动作极快地拉开阳台门，闪身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带上了门，只留下一条比刚才更宽的缝隙。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杜明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黑影就消失在了阳台门口。
寝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风声。杜明和赵宇对视一眼，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和闪烁的恐惧。
“他……他去阳台了？”赵宇的声音带着哭腔，气音都在发颤。
杜明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李哲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刚才……刚才我好像听到他跟谁说话。”
“跟谁说话？”杜明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不知道，”李哲的声音从斜对面传来，带着犹豫，“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外面的人说……他说‘规则里没说不能去阳台’。”
规则里没说不能去阳台？杜明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那张被自己贴在桌角的纸条，上面只有第一条规则。可孙浩口袋里还有另一张纸条，难道那张纸条上有关于阳台的规定？他为什么要故意隐瞒？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杜明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刻爬起来去看看那张纸条。他悄悄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声音，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床边的拖鞋。
“你要干什么？”赵宇抓住了他的胳膊，手冰凉刺骨。
“我去看看那张纸条，”杜明低声说，“说不定上面有关于阳台的规则。”
李哲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他的做法。杜明挣脱赵宇的手，蹑手蹑脚地走下床，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激起一阵战栗。他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摸索着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手指在桌角胡乱地摸着，终于碰到了那张泛黄的纸条。
他把纸条捏在手里，只觉得纸张粗糙得像砂纸。借着月光，他低头去看，可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上面模糊的字迹。他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床头充电，刚想转身去拿，李哲突然说：“别开手机灯，万一……万一被外面看到怎么办？”
杜明的动作顿住了。他想起了403的敲门声，心里一紧，放弃了拿手机的念头。他把纸条凑到眼前，借着那点可怜的月光，一字一句地辨认着。
“返校夜须知1：晚10点后，无论听到谁敲门……”还是那条熟悉的规则，没有其他内容。杜明皱起眉头，难道孙浩的纸条和这张不一样？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撒谎？
他把纸条翻了过来，想看看背面有没有字。就在这时，他感觉手指碰到了什么凸起的东西，像是胶带的边缘。他突然想起，刚才把纸条贴在桌角时，似乎有一角被桌沿挡住了。
杜明的心怦怦直跳，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条从桌角揭下来，完全展开。借着月光，他看到纸条的背面，靠近边缘的地方，果然有一行更小的字，因为刚才被桌角挡住，所以一直没发现！
那行字的字迹和正面一样歪歪扭扭，透着一股诡异的寒意：“返校夜须知3：阳台在凌晨0点到6点禁止进入，进入者将‘归位’。”
“归位”？这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杜明的心脏。他瞬间明白了孙浩为什么要去阳台，也明白了他那句“规则里没说不能去阳台”是什么意思——他看到的规则里，根本没有这第三条！或者说，他故意忽略了这一条！
“怎……怎么了？”赵宇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是看到杜明的身体在剧烈发抖。
杜明把纸条递过去，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们看……背面还有一条。”
赵宇和李哲连忙凑过来，三个人的头挤在一起，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那张纸条。当看清那行字时，赵宇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李哲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直起身，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归位’……什么是‘归位’？”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这个词像一个沉重的诅咒，压得三个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赵宇突然指着门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们看，门……门上又多了一张纸条！”
杜明和李哲猛地回头，看向门口。借着月光，他们清楚地看到，在原来贴纸条的地方，又多了一张同样泛黄的纸条，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李哲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谁……谁去看看？”
寝室里一片沉默。刚才403的敲门声还历历在目，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靠近门口。可那张新出现的纸条，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里面似乎藏着关乎他们命运的秘密。
“我去。”杜明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他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无论纸条上写了什么，他都必须知道。
他一步步挪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离门口越近，就越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像是门后站着一个冰冷的存在。他的手在颤抖，伸出去好几次，才终于够到了那张新的纸条。
揭下来的瞬间，他感觉纸条凉得像冰块。他快步走回书桌旁，和李哲、赵宇一起，借着月光看向上面的字。
“须知4：若寝室有人‘归位’，剩余人需在1小时内找到‘替代者’，否则全部‘归位’。”
“替代者？”李哲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什么是‘替代者’？难道……难道要我们找外面的人进来？”
这个想法让杜明浑身一颤。找外面的人进来？找谁？现在是凌晨，宿舍楼里除了他们，还有谁？而且，外面那个敲403门的东西，还在不在？
赵宇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哭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李哲烦躁地抓着头发，在原地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替代者……替代者……必须在1小时内找到……”他猛地停下脚步，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对了！找外面的人！肯定是这样！只要让别人进来，我们就能活下来！”
杜明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孙浩的消失，突然出现的新规则，李哲急于找到替代者的态度……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的违和感，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突然想起赵宇之前说的话，孙浩口袋里有和门上一样的纸条。难道孙浩早就知道这些规则？他去阳台，就是为了触发“归位”，逼他们去找替代者？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哲，你冷静点，”杜明按住他的肩膀，“这说不定是个陷阱，我们不能这么冲动。”
“冲动？”李哲甩开他的手，眼睛通红，“不找替代者，我们都得死！你想‘归位’吗？我不想！”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嘶吼，在寂静的寝室里回荡。
杜明被他吼得一愣，看着他眼底的恐惧，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怎么做。阳台门还开着一条缝，冷风不断地灌进来，像是在催促着他们做出选择。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很慢，一步一步地靠近，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路。杜明、李哲和赵宇瞬间噤声，大气都不敢喘，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
脚步声在404寝室门口停了下来。
三个人的心跳同时停止了一拍。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了。
“笃，笃，笃。”
和刚才李哲他们回来时的敲门声一样，节奏均匀，不疾不徐。
杜明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第一条规则：“晚10点后，无论听到谁敲门，先问‘是302的吗’……”
他刚要开口，李哲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眼神疯狂：“别问！直接开门！”
“你疯了？”杜明挣扎着，“忘了规则了吗？”
“规则规则！现在还管什么规则！”李哲嘶吼着，“外面肯定是晚回来的学生，正好能当替代者！错过这个机会，我们都得死！”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杜明，开门……”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是孙浩的声音！
杜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孙浩？他不是……”
“他回来了！他没死！”李哲眼睛一亮，更加用力地去拉门，“他肯定知道替代者是什么！快开门！”
“等等！”杜明死死地拉住他，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孙浩不是“归位”了吗？他怎么会回来？而且，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他深吸一口气，挣脱李哲的手，对着门口大声问道：“是302的吗？”
敲门声突然停了。
门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勒住了三个人的脖子。
几秒钟后，门外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孙浩虚弱的声音，而是一种沙哑的、像是用砂纸摩擦出来的陌生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