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苑里，日子一天天过去。
陆凡脸上的烦躁几乎凝成了实质。
青龙大比还有近一个月，他感觉自己快在这筑基巅峰卡到长毛了。
修炼？屁用没有。
丹田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又像个快要撑爆的气球，可那层元丹壁垒就是纹丝不动。
他试遍了能想到的所有法子。
起初，他把流云苑的院子当成了画布。
捡了根树枝，蹲在地上就开始划拉。
脑子里闪过藏书阁看过的某个基础聚灵阵，手下线条流转，灵气自然汇聚。
他嫌效果太差，随手改了几笔，院里的灵气瞬间浓得化不开，差点把一旁练功的张小渔给呛着。
“陆凡哥哥，这阵法……”张小渔目瞪口呆，感觉呼吸间修为都在增长。
“随便画画，凑合用。”陆凡丢开树枝，一脸索然无味。
第二天，他盯上了炼丹。
让赵天算弄来个最普通的黄铜丹炉，又搞了一堆低阶药材。
按照柳家藏书里一个“凝液丹”的方子，他生疏地生火，投药。
第一次，火候没控好，炸炉了，熏了他一脸黑。
第二次，他琢磨了一下火纹，调整了灵力输出。
开炉时，丹成了，但只是中品。
陆凡皱着眉，拿起一颗丹药看了看，又嗅了嗅。“赤芍放早了半息，凝丹时灵力回收快了三厘……”
他自言自语，第三次开炉。
这次，丹成极品，圆润无瑕，丹晕自生。
赵天算看着那炉极品凝液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玩意儿给筑基境修士是宝贝，可对陆凡来说，跟糖豆没区别。
他就这么练着玩？
陆凡确实在玩。
他炼了一堆极品凝液丹，用玉瓶装了，丢给张小渔当零嘴。
然后又试着炼更难的“筑基丹”，同样，失败一次，第二次就直接出了极品。
“没劲。”他踹了一脚丹炉，哐当作响。
炼器更是如此。
他让烈山岁送了些基础材料来，照着图谱打了把匕首。
第一次，形状丑了点，但锋锐异常。
第二次，他加入点自己的想法，匕首出炉时竟自带一丝灵性波动，堪比低阶法器。
“唉。”陆凡看着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叹了口气，随手扔到角落，和那堆极品丹药作伴。
这些在旁人看来神乎其技的辅助技能，对他突破境界，毫无帮助。
最后，他把主意打到了张小渔身上。
“小渔，过来，用你最厉害的招式，打我！”陆凡站在院子中央，对刚刚收功的少女喊道。
张小渔吓坏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陆凡哥哥，我怎么能打你！”
“让你打你就打！使劲！千万别留情！说不定你揍我一顿，我就能突破了呢？”陆凡摆出个松松垮垮的架势。
张小渔拗不过他，咬着嘴唇，调动起元丹境的灵力，一掌拍向陆凡胸口。
掌风凌厉，带着隐隐的水汽。
陆凡不闪不避。
砰！
一声闷响，陆凡身子晃了晃，胸口衣服破了个掌印，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连个红印都没有。
张小渔被反震之力推得倒退几步，手掌发麻，看着毫发无伤的陆凡，小脸写满了无措。
陆凡感受着那一掌的力道，咂咂嘴：“不行啊小渔，你没吃饭吗？再来！用剑！用我给你的那把！”
他丢过去一把普通铁剑。
张小渔都快哭了，握着剑的手都在抖：“陆凡哥哥……”
“快点的！这是为你好哥哥我突破做贡献！”陆凡催促。
张小渔闭着眼，一剑刺出。
剑尖碰到陆凡皮肤，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再难寸进。
陆凡叹了口气，挥挥手：“算了算了，你去玩吧。”
他算是明白了，张小渔这元丹境的攻击，给他挠痒痒都不够。
他又去找烈虎“切磋”。
烈虎倒是实诚，元丹境中期的修为全力爆发，一拳轰出，虎啸阵阵。
结果一样，陆凡站着让他打，烈虎拳头肿了，陆凡屁事没有。
“陆公子……您这身体……”烈虎龇牙咧嘴，看陆凡的眼神像看怪物。
陆凡彻底没脾气了。
阵法、炼丹、炼器，样样一学就会，一会就精。
挨打？元丹境巅峰以下，连破防都难。
可这该死的元丹，就是结不出来！
他每天在院子里不是躺着望天，就是折腾些新花样。
一会儿用阵法把流云苑的云雾拘来捏成各种动物形状，一会儿又炼一锅香气四溢但对他毫无用处的灵食。
张小渔的修为在稳固提升，张老爹的气色也越来越好。
只有陆凡，还是个筑基巅峰。
这一日，他正用灵钱摆弄一个小型幻阵，困住几只误入院子的灵蝶玩得不亦乐乎。
“没意思，这幻阵也就骗骗虫子。”
他撇撇嘴，刚想抬脚把阵法抹了，眼角余光扫过那些灵钱的排列，却突然觉得有些刺痒，像是看到作业本上有个明显错误，不改不舒服。
“咦？这儿怎么多摆了一个？还有这条线，拐得跟羊肠小道一样扭扭捏捏……”
他下意识地蹲下身，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思想，飞快地挪动了几枚灵钱的位置，又在地上划拉出几道新的痕迹。
原本简陋的阵法线条，在他指尖下仿佛活了过来，彼此勾连，灵光流转间，竟隐隐透出一种圆融自然的道韵。
那几只灵蝶扑腾的轨迹顿时变得优美起来，不再是乱撞，而是如同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嘿？有点意思啊。”
陆凡来了兴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随手改动意味着什么。
他只觉得这阵法原本的粗陋之处变得无比碍眼，就像拼图缺了几块，代码有个bUG，不把它整顺溜了浑身难受。
他彻底沉浸了进去，眼神发亮，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儿加个回环，灵气更顺畅……那边搞个叠加，幻象层次能丰富不少……哎哟，这基础结构也太老土了，得优化优化……”
他完全忘了这只是一个用零钱摆着玩的玩意儿。
双手快得带出了残影，不仅调动地上的灵钱，连院子里铺地的玉石、旁边假山的石头、甚至灵树枝条都被他信手拈来，当成布阵的材料。
一道道灵纹被他以指代笔，刻画在虚空、地面、物件之上，彼此呼应，勾连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整体。
张小渔刚结束一轮修炼，正想找陆凡说说话，却见陆凡蹲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整个院子的景物开始微微扭曲，灵雾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异香。
“陆凡哥哥？”
她试探着叫了一句，声音传出，却带着空灵的回音。
陆凡根本没听见，他正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眼中只有无数流转的阵纹和灵力，九窍玲珑体那恐怖的悟性被彻底激发，寻常阵法师需要穷尽心力推演的变化，在他脑中如呼吸般自然涌现。
张老爹也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顿时呆立当场。
只见流云苑已模样大变！
脚下不再是青石板，而是软绵绵、仙气缭绕的祥云。
远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琼楼玉宇，飞檐斗拱，有仙鹤衔芝而过，灵鹿呦鸣相伴。
空气中灵气浓郁得化作晶莹的雨丝落下，却又片叶不沾身。
奇花异草遍地绽放，光华流转，闻一闻都觉修为隐隐提升。
“这……这是哪儿？俺们咋到天上了？”张老爹腿肚子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在云朵上。
张小渔也是瞠目结舌，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祥云托着她缓缓飘行，四周景致随之变换，仿佛真的置身于传说中的仙境瑶台。
“是陆凡哥哥……他弄的？”
她望向依旧蹲在远处、周身被无数灵纹环绕、十指飞舞如蝶的陆凡，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陆凡此刻物我两忘。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玩一个极其复杂又充满乐趣的沙盒游戏，整个院子就是他的画布，阵法就是他的画笔。
他随心所欲地添加着细节：让云海翻腾，幻化出金龙虚影。
让灵泉叮咚，奏响缥缈仙乐。
甚至恶趣味地在一处云台上幻化出几个仙风道骨、正在下棋的老头虚影……
“完美！这才像个样子嘛！”不知过了多久，陆凡终于停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整个流云苑已经彻底被一个庞大而精妙的复合幻阵笼罩，阵法自行运转，汲取着天地灵气维持自身，幻化出的仙境栩栩如生，甚至能影响人的五感六识。
他这才想起张小渔和张老爹，扭头四顾，只见一老一少正小心翼翼地踩在祥云上，对着不远处一株光华万丈的七彩仙树指指点点，脸上又是震撼又是茫然。
“咳，小渔，老头子，感觉怎么样？哥这手幻阵布置得还行吧？”陆凡拍了拍手，得意地走过去。
张小渔闻声回头，看着漫步在仙境中、笑容慵懒的陆凡，恍惚间真觉得见到了游戏人间的谪仙。
“陆凡哥哥……这……这都是假的？”她指着周围的一切。
“幻阵嘛，当然是假的。”
陆凡打了个响指，周围仙境景象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露出了流云苑原本的庭院轮廓，但下一秒又恢复了仙气缭绕的模样，“不过，在这里面修炼，效果应该比外面好点，灵气浓度我调高了不少。”
张老爹颤巍巍地摸了摸旁边一块幻化出的蟠桃石，手感温润如玉，竟不似虚假，他咂舌道：“乖乖，陆公子，你这手段，真是神仙下凡了……”
陆凡嘿嘿一笑，心情舒畅了不少。
陆凡正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随手搞出来的“仙境”，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发痒。
不是进了沙子那种痒，而是从眼眶深处、眼珠子后面传来的痒，越来越明显，像是有好几只小虫子在里头蠕动，拼命想往外钻。
“哎哟我去……什么情况？”他下意识地用力揉了揉眼睛，结果越揉越痒。
几个呼吸间，那痒意非但没减轻，反而变得难以忍受，眼眶又酸又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陆凡心里咯噔一下，无数看过的恐怖片画面涌上心头眼睛里爬出虫子、冒出黑烟、钻出鬼手……
“妈呀！不会是刚才摆阵法摆出问题了吧？走火入魔？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他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仙境幻阵了，双手捂着眼睛，哇哇大叫起来，“救命！风大佬！我眼睛！我眼睛要掉了！有东西要跑出来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惨叫，把正在适应幻境的张小渔和张老爹也吓了一跳。
“陆凡哥哥！你怎么了？”张小渔急忙跑过来，看着陆凡捂着脸痛苦的样子，小脸煞白。
“陆公子！你别吓俺们！”张老爹也慌了神。
就在陆凡觉得自己快要瞎了，准备满地打滚的时候，风清依那带着一丝奇异波动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似乎……有点无奈？
“闭嘴，慌什么。”
“不是……风大佬，我眼睛痒啊！痒死了！是不是要变异了？”陆凡带着哭腔，他是真怕这个。
“变异？”风清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极淡的……类似无语的情绪，“是墨璇玑醒了。”
“墨璇玑？谁？”陆凡一愣，痒意似乎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让他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抠。
“别动！”风清依轻喝一声，“第二窍，阵道至尊，墨璇玑。
你方才推演阵法，触及本源道韵，将她唤醒了。”
几乎在风清依话音落下的同时，陆凡感觉那钻心的痒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舒爽的感觉，仿佛给滚烫的眼球敷上了冰片。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眨了眨眼。
视线先是有些模糊，随即迅速变得清晰，甚至……清晰得过分！
院子里他随手布置的那个复合幻阵，原本在他眼中只是个“大概”的灵力结构，此刻却像是被拆解成了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线条和节点，每一条灵力的流向、每一个节点的作用、甚至阵法运转时那细微的、原本被他忽略的不协调之处，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近乎本能的“解析”！
“这……这是……”陆凡惊呆了，张着嘴，都忘了害怕。
就在这时，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冷静、理性，甚至有点……学术探究意味的女声，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
这声音不像风清依那样清冷缥缈，反而有种条理分明的扎实感。
陆凡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仿佛被加上了一层高清解析滤镜，不，比那更夸张！
院子里那座他随手捣鼓出来的复合幻阵，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模糊的灵力团，而是化作了无数条清晰流转的光线、一个个明灭不定的节点，整个阵法的结构、运转原理、甚至几处因为随手布置而显得粗糙不协调的地方，都像是被标红了一样突兀地呈现出来。
“哇哦……这超清视觉外挂……”他喃喃自语。
这时，那个冷静、理性，带着一种独特知性气息的女声再次在他意识中响起，语气平稳，却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仿佛看到珍稀标本般的探究欲：
“此阵……构思颇为……跳脱。
以灵钱为基，引地脉余气，勾连草木水石之灵，幻化万象。
虽粗陋不堪，几处灵力滞涩，此处、此处，还有此处，结构冗余，平白耗损四成灵效……”
她就像个最严格的教授在点评一篇漏洞百出的本科生论文，每一个字都戳在陆凡那点沾沾自喜的虚荣心上。
“但核心思路，竟暗合幻象由心之妙理。
尤其这处云海龙影的幻化，灵纹叠加方式……嗯，虽手法拙劣，却误打误撞，触及了一丝虚实相生的门槛。
有趣。”
陆凡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挠头：“那个……墨、墨姐？您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意识中的女声顿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陆凡的“知识水平”，语气稍稍放缓，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教导意味，像极了陆凡高中时那位耐心很好的女学霸班长：
“简单说，你布阵很大胆，想法天马行空，这是优点。
但基础太差，很多地方灵力走向不对，浪费力气，效果还打折扣。
不过……”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赞赏：“你无师自通，摸到了一点高阶幻阵以心驭阵的边角，算是璞玉。”
说着，也不管陆凡听没听懂，一股清凉的气息自他双眼流出，迅速掠过整个庭院阵法。
下一秒，陆凡“看”到，那座在他眼中原本已经挺复杂的幻阵，内部结构开始发生精微的调整。
几处冗余的灵纹被精简，滞涩的节点被巧妙疏通，整个阵法运转瞬间变得流畅圆融，幻化出的仙境景象更加真实灵动，连那株七彩仙树都仿佛要滴出灵液来，而阵法的灵气消耗反而降低了不少。
“嘶……”陆凡倒吸一口凉气，这随手优化的手段，比他在藏书阁看的那些阵法详解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墨姐！您真是这个！”他忍不住在心里竖大拇指。
“雕虫小技。”
墨璇玑的声音平静无波，但陆凡隐约能感觉到一丝……被认可后的轻微愉悦？
她继续道：“阵法一道，在于理、在于序、在于明辨万物气机流转。
你既有此天赋，日后我可慢慢教你。”
就在这时，风清依那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明显的意外：“墨璇玑？你何时变得如此……好为人师了？”
在她的记忆里，这位阵道至尊向来惜字如金，冷静到近乎淡漠，除了钻研阵道，对万事都兴致缺缺，何时会如此耐心地去点评、甚至主动教导一个连阵法基础都一塌糊涂的小家伙？
墨璇玑的意识波动似乎轻笑了一下，目光转向风清依所在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了然和淡淡的调侃：
“清依姐姐，何必说我？你如今这般……贴身护道，耐心解答他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甚至陪他胡闹。
若在以往，怕是早已一剑斩出，嫌他聒噪了。”
她微微一顿，声音轻柔却意味深长：
“看来……这道胎之妙，回溯本真，受他灵魂共鸣影响的，不止我一人。
你我不都一样么？”
风清依沉默了，再无声音传来。
陆凡眨眨眼，感觉这两位“体内住户”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但他更关心的是
“那个……二位大佬，先别讨论哲学问题了！墨姐你醒了，是不是意味着，我能突破元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