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揣着那块沉甸甸的怪石,继续在仙墓之巢破碎的陆块间溜达,心情颇为闲适,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扔了个垃圾,而不是把个洞墟境修士砸进了地里。
穿过一片由巨大兽骨形成的天然拱门,前方的景象稍微热闹了些。
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隐约能看到几处残破的建筑遗迹,似乎曾是某个上古宗门的外围据点。
此刻,正有十几道身影聚集在此,灵力波动紊乱,显然正在对峙,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欺凌。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的青年,看年纪不大,面容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修为在合体境中期,此刻脸色涨红,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正死死护着怀里一个看起来灰扑扑的陶罐,眼神里有倔强,但更多的是慌乱和无助。
围着他的五六个人,修为从合体后期到洞墟初期不等,服饰各异,显然是临时凑在一起的散修之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贪婪。
“小子,识相点就把土蝼兽的幼崽交出来!
这种洪荒异种的后裔,也是你这种合体境的废柴配拥有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洞墟初期壮汉狞笑着,手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
“就是!
看你那穷酸样,连件像样的法宝都没有,拿着这宝贝也是暴殄天物!
不如献给王老大,说不定还能赏你几块灵晶!”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合体后期修士附和道,眼神不断瞟向那青年怀里的陶罐。
那被称为“废柴”的青年,嘴唇哆嗦着,却还是固执地摇头:“不……不行!
这是我先发现的,它……它受伤了,我得救它!”
“救它?
哈哈哈!”
那王老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想着救个畜生?
真是蠢得可以!
兄弟们,看来得帮他松松筋骨,他才知道好歹!”
几人身上灵力涌动,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陆凡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从旁边走了过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完全是一副路过打酱油的架势。
他这合体境巅峰的修为,在此地实在不算起眼,加上那副散漫的样子,立刻引起了那帮人的注意。
那尖嘴猴腮的修士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尖声笑道:“哟!
又来了个合体境的!
今天真是巧了,废柴扎堆儿!
喂,那边那个小子,站住!”
陆凡脚步没停,只是偏过头,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叫我?”
“废话!
这里还有第二个合体境的倒霉蛋吗?”
尖嘴猴腮修士嗤笑,“看你从里面出来,身上有什么好东西,赶紧孝敬给王老大!
不然,地上这个就是你的榜样!”
他指了指那个被打伤的青年。
陆凡这才好像刚看到被围殴的那位,目光在他倔强又狼狈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他怀里那个隐隐传出微弱呜咽声的陶罐,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他没理会那帮人的叫嚣,反而对着那布衣青年随口问了一句:“喂,他们抢你什么东西?”
布衣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会问这个,下意识抱紧陶罐,低声道:“是……是一只土蝼兽的幼崽,我刚捡到的,它快死了……”
“土蝼兽?”
陆凡回忆了一下,好像在哪本杂书里看过,是一种上古时期力量不错的异兽,但血脉早就稀薄得不成样子了,现在的后代顶多算力气大点的妖兽,在他眼里跟路边野狗没啥区别,甚至还不如野狗肉多。
他这毫不在意的表情,让那王老大觉得受到了轻视,怒道:“小子,你聋了吗?
把你身上的储物法宝交出来!”
陆凡这才把目光转回他们身上,脸上露出一种“你们很吵”的不耐烦,掏了掏耳朵:“储物法宝?
没有。”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的家当都在星核秘藏戒指里,那玩意儿可不是普通的储物法宝。
“找死!”
王老大彻底没了耐心,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先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废了!”
那个尖嘴猴腮的修士率先狞笑着扑了上来,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抓陆凡的咽喉,显然打算一招制敌,在老大面前表现一下。
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爪,陆凡动都没动,只是在那爪子即将碰到他脖子的时候,像是被风吹得晃了一下肩膀。
动作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就是这一晃,那尖嘴猴腮修士志在必得的一爪,竟然诡异地擦着他的脖颈滑了过去,连衣领都没碰到。
他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收势不住,一个趔趄向前冲去,正好对上了陆凡随意抬起的膝盖。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尖嘴猴腮修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捂着明显塌陷下去的胸口,像只被煮熟的大虾般蜷缩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断壁上,直接昏死过去。
寂静。
王老大和剩下的几个跟班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转化为惊疑不定。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根本没看清!
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人就飞了?
陆凡像是没事人一样,还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瞥了一眼地上惨叫的家伙,嫌弃地皱了皱眉:“碰瓷啊?
我都没动。”
王老大脸色阴沉下来,他意识到可能踢到铁板了,但对方明明只是合体境巅峰的灵力波动……一定是身法诡异!
他咬牙道:“一起上!
用术法轰他!”
剩下的几人闻言,立刻催动灵力,火球、冰锥、风刃……各种低阶术法闪烁着光芒,劈头盖脸地朝着陆凡砸去。
陆凡叹了口气,像是嫌麻烦般,终于把右手从兜里拿了出来,然后……对着前方漫不经心地一挥。
没有灵力光芒,没有法则波动。
就像随手拂开面前的灰尘。
然而,那些呼啸而来的火球、冰锥、风刃,在距离他身体还有三尺远的时候,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光滑到极致的墙壁,所有轨迹瞬间被强行偏转!
火球砸向了旁边施展冰锥的同伴,冰锥射向了释放风刃的家伙,风刃则刮向了另一个方向……
“啊啊!”
“我的腿!”
一阵鸡飞狗跳的误伤和惨叫,那几个跟班被自己人或同伴的术法打了个正着,虽然威力不大,但也足够狼狈,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呻吟。
王老大看得头皮发麻,这手段太诡异了!
他意识到眼前这人绝对不简单,恐怕是哪个大宗门出来扮猪吃虎的核心弟子!
“前……前辈恕罪!
小的有眼无珠!
冒犯了前辈!
我们这就滚!
这就滚!”
王老大瞬间变脸,点头哈腰,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拉着几个受伤的手下,连滚带爬地跑没了影,连那只“珍贵”的土蝼兽幼崽都顾不上了。
转眼间,场中只剩下陆凡和那个还抱着陶罐、目瞪口呆的布衣青年。
布衣青年看着陆凡,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感激,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陆凡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他怀里的陶罐,能感觉到里面确实有个微弱的小生命气息,奄奄一息。
“就为这么个玩意儿,被打成这样?”
陆凡语气带着点难以理解。
布衣青年这才回过神,连忙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打住,谁是你前辈。”
陆凡摆摆手,阻止他起身,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在自己那枚暗银色戒指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玉瓶甚至有点裂纹的小瓶子,随手丢给青年,“喏,拿着。”
青年手忙脚乱地接住,茫然地看着瓶子。
“疗伤的,外敷内服都行,对那小东西应该也有点用。
”陆凡随口解释,这瓶子里的丹药是他之前从某个不开眼的家伙储物袋里翻出来的,品质低劣,他本来打算当垃圾处理的,现在正好废物利用。
对陆凡来说是垃圾,但对普通合体境修士来说,这丹药散发的药香已经足够惊人了。
青年手一颤,差点没拿稳,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太珍贵了!
晚辈林小木,无功不受禄……”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陆凡打断他,语气依旧没什么波动,“看你顺眼,行了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个叫林小木的青年,双手重新插回兜里,吹着口哨,继续他那漫无目的的溜达,身影很快消失在残垣断壁之间。
林小木死死攥着那个带有裂纹的玉瓶,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瓶身冰凉,但其中蕴含的温和药力,却像一股暖流,透过掌心,缓缓浸润他受伤的经脉,连带那颗刚刚经历绝望而冰冷的心,也一点点回暖。
他望着陆凡消失的方向,那片残破的遗迹空空荡荡,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身上的伤痛,怀里土蝼幼崽微弱的呼吸,以及手中这瓶真实不虚的丹药,都在提醒他,那位看似散漫的前辈,是真实存在的。
“前辈……”
林小木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度。
他自幼便是散修,资质平平,无依无靠,在这弱肉强食的修行界,如同浮萍,受尽白眼和欺凌。
像今天这样被人杀人夺宝,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早已习惯了忍气吞声,习惯了在强者面前卑躬屈膝。
可今天,那位前辈……
林小木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陆凡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面对洞墟境的威胁,他就像随手拍掉身上的尘土。
赠予丹药,如同丢出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子。
没有居高临下的施舍,没有挟恩图报的意图,甚至……连名字都懒得问。
这种完全不在意的姿态,反而比任何刻意的关怀,更让林小木感到一种震撼性的冲击。
在那位前辈眼中,救下自己,或许真的就像路过时,随手扶正了一株被风吹歪的小草。
“无功不受禄……”
林小木想起自己刚才推辞的话,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
在前辈那般人物面前,自己的那点坚持和骨气,显得多么可笑和渺小。
前辈说他“顺眼”,这简单两个字,对林小木而言,重逾山岳,是他这灰暗人生中,从未得到过的、最高级别的认可。
他小心翼翼地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溢出,让他精神一振。
他倒出一颗圆润的丹药,丹药表面有着天然云纹,虽玉瓶残破,但丹药本身灵气充沛,远非他平日接触的那些劣等伤药可比。
“前辈赐予,不能浪费。”
林小木没有丝毫犹豫,将一半丹药碾碎,小心敷在胸口的瘀伤上,清凉感瞬间驱散了火辣辣的疼痛。
另一半,他送入怀中那只气息奄奄的土蝼幼崽口中。
小家伙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微弱的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丝。
做完这一切,林小木才将剩下的丹药珍而重之地收进贴身的储物袋那只是一个最低阶的布袋。
他挣扎着站起身,对着陆凡离去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腰弯得更低,态度更加虔诚。
“前辈大恩,林小木永世不忘!
晚辈人微力薄,无以为报,但此生此世,必视前辈如再生父母!
但凡前辈有所差遣,刀山火海,小木万死不辞!”
他在心中立下誓言,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慌乱和怯懦,而是多了一种近乎信仰的执着。
此后数日,林小木一边借助丹药之力疗伤,一边小心躲避着仙墓之巢内的其他危险。
他依旧弱小,但心态已然不同。
每每遇到其他修士,听到有人议论最近陨神走廊入口发生的“奇闻”,有个合体境怪胎秒杀问天、摆摊卖法则碎片、引动万法朝宗,旁人大多嗤之以鼻,认为是夸大其词或无稽之谈。
唯有林小木,会激动地凑上去,双眼放光,无比认真地反驳:“是真的!
那位陆凡前辈,确有通天彻地之能!
他为人随和,品性高洁,乃我辈楷模!”
旁人见他只是个合体中期的“废柴”,往往报以讥笑:“哟,说得跟你亲眼见过似的?
就你这德行,也配评价那等人物?”
林小木便会挺起尚且单薄的胸膛,尽管脸上还会因紧张而泛红,语气却异常执着:“我……我是没见过前辈大展神威,但我受过前辈恩惠!
前辈之风,山高水长,岂是尔等可以妄加揣度的!”
他拿不出证据,修为又低,反驳显得苍白无力,常常被人嘲笑是“失心疯”、“想强者想疯了”。
但他依旧每次都会坚持争辩,哪怕被人推搡呵斥,也梗着脖子,死死维护着心中那尊神只的形象。
在他心里,陆凡前辈救他于危难,赠药于绝境,这份恩情,值得他用一切去维护,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口舌之争。
他甚至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一切关于“陆凡”的零星信息,将听到的每一个传闻,无论多么离奇,都默默记在心里,反复咀嚼,对陆凡的崇拜与日俱增。
那只土蝼幼崽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竟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与他愈发亲近,成了他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唯一的伙伴。
林小木不知道的是,他这番近乎愚忠的举动,和他那点微末的修为与炽热的崇拜之心形成的巨大反差,在旁人看来颇具几分“萌”感。
更不知道,这份源于绝望中被随手点燃的忠心火种,在未来某个时刻,会因陆凡又一次无意间的“顺手为之”,而爆发出怎样耀眼的光芒。
毕竟,对陆凡而言,给予林小木的那瓶丹药,真的就只是清库存的“垃圾”而已,他或许转眼就忘了这个连名字都没记全的“顺眼”小子。
……
神骸林。
名字便透着不祥。
这是一片死寂的林地,但“树木”却是一具具庞大如山岳的骸骨。
有的形似巨兽,肋骨如拱门,脊柱如山脉。
有的还保留着些许人形,但头骨便堪比小山,空洞的眼眶深邃地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
这些骸骨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质地已如玉石化,表面覆盖着苔藓或干涸的、颜色暗沉的血迹般的污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威压,混杂着腐朽、不甘以及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尖锐意念,那是上古强者陨落后残留的战意、诅咒或是破碎的执念,经年不散,足以侵蚀心智,扭曲灵气。
此刻,正有数拨来自不同势力的天才,在这片骸骨森林中小心翼翼地穿行。
他们或是撑起灵力护罩,或是佩戴清心玉佩,个个神色凝重,步履轻缓,极力收敛自身气息,生怕惊扰了那些沉睡的残念。
偶尔有不知从哪具骸骨上飘落的一缕黑气,或是脚下踩碎一根看似普通的碎骨而突然激发的怨念冲击,都会引起一阵紧张的骚动,往往需要数人合力,或是付出些许代价才能化解。
“小心!
避开那具鸟形骸骨,它双翼残留的风刃意境还未散尽!”
“快看!
那是……上古魔纹?
这具骸骨生前怕是魔族大能,不可靠近!”
“该死,这鬼地方的神识压制太强了,根本探不远!”
抱怨声、提醒声在压抑的寂静中断断续续响起,更添几分凶险。
然而,就在这片令天骄们都举步维艰的绝地,一道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陆凡双手插在裤兜里,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慢悠悠地走着,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
他既没有撑起灵力护罩,也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穿行于巨大的骸骨之间。
偶尔有残留的战意化作无形的冲击扫过他,却如同清风拂过山岗,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吹动。
一缕带着诅咒气息的黑烟试图缠绕他,却在靠近他身体三尺之外,便悄无声息地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甚至还有闲心对那些狰狞恐怖的骸骨评头论足:
“啧,这个块头挺大,就是骨头颜色不太正,发灰,骨质疏松了吧?”
“哟,这还有个长翅膀的,造型挺别致,可惜骨头架子都散了,不抗揍啊。”
“这牙口不错,生前肯定能吃……”
他的嘀咕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让附近那些小心翼翼的天才们听得眼角直抽搐,心里暗骂:“这哪来的疯子?
合体境修为敢在这里如此放肆?
找死不成!”
但看他确实安然无恙,又不禁惊疑不定,只敢远远窥视,不敢靠近。
当陆凡经过一具尤其庞大的骷髅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具骷髅呈人形盘坐,即便坐着,高度也超过了旁边的几座骨山。
它通体呈暗金色,骨骼上布满了玄奥的天然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破碎的法则。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惊人煞气的断矛,从其胸口的肋骨间穿透,将其死死地钉在原地,仿佛叙述着远古那场惨烈大战的结局。
骷髅的头颅低垂,似乎带着不甘。
而在它那根相对完好的右手食指指骨上,戴着一枚戒指。
戒指材质难辨,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样式古朴,甚至有些粗糙,上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扭曲的纹路,毫不起眼,混在暗金色的指骨上,几乎难以分辨。
陆凡的目光,却被这枚戒指吸引了。
倒不是他感觉到了什么宝物气息,纯粹是觉得那戒指上的花纹有点怪,歪歪扭扭的,跟他小时候在河边捡的怪石头上的纹路有点像。
“这玩意儿造型挺别致啊,”
陆凡摸着下巴,嘀咕道,“拿回去做个钥匙扣不错。”
说着,他很是随意地伸出手,就去撸那枚套在巨大指骨上的戒指。
这一举动,可把远处暗中观察的几个天才吓破了胆!
“住手!”
“蠢货!
快停下!”
“那是死神咒骸!
古籍有载,触碰其遗物者,必引其残留战意反噬,神魂俱灭!”
一名来自古老世家的弟子惊骇欲绝地传音大喝,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就在陆凡的手指触碰到那枚锈戒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猛然从那暗金色的骷髅体内爆发!
骷髅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空洞的眼眶中,骤然燃起两团如同鲜血般猩红的魂火!
一股滔天的凶戾、狂暴、充斥着无尽杀伐气息的战意冲天而起,搅动了上方的云层,让整个神骸林的所有骸骨都仿佛共鸣般微微震颤起来!
暗金色的骨骼上,那些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那柄锈迹斑斑的断矛也嗡嗡作响,煞气狂涌!
“完了!
死神苏醒了!”
“快退!
这战意足以撕碎洞墟境!”
“那白痴死定了!”
远处窥探的天才们骇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隐藏,纷纷施展最快速度向后暴退,生怕被那复苏的古老战意波及。
然而,作为这场变故的中心,陆凡却只是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活过来”的巨大骷髅,脸上露出一丝被打扰的诧异:“哟,还挺活泼?”
那复苏的古老战意凝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洪流,蕴含着毁灭一切的暴虐意念,如同怒涛般朝着近在咫尺的陆凡狠狠冲去!
这股力量,足以轻易碾碎任何问天境以下的修士的神魂!
但下一刻,让所有窥视者大脑宕机的一幕发生了。
那股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战意,在接触到陆凡身体的瞬间……消失了。
不是被抵挡,不是被击散,而是如同泥牛入海,又像是水滴融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洋,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踪影。
陆凡甚至连衣角都没动一下,只是觉得好像有阵稍微大点的风吹过。
那暗金色骷髅眼眶中熊熊燃烧的猩红魂火,猛地一滞,剧烈地闪烁起来。
那原本充斥着暴虐、杀戮、不甘的意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先是极致的茫然,仿佛遇到了无法理解的事物,紧接着,那股茫然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本能的颤栗所取代,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仿佛蝼蚁见到了主宰,臣民拜见了帝王!
在所有人呆滞、惊恐、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庞大如山岳的暗金色骷髅,竟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艰难和恭敬,对着面前渺小如尘的陆凡,弯曲了它那支撑着躯干的巨大腿骨!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骷髅单膝跪地,震得地面龟裂。
它那巨大的头颅深深低下,甚至超过了陆凡所在的高度。
一道残破、断续,却带着无比恭敬意味的神念波动,如同穿越了万古时光,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
“末将……恭迎尊上……”
陆凡被这大家伙突然的行礼弄得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头,看着对方指骨上的戒指,似乎才想起正事:“哦,你还活着啊?
呃……这戒指我拿走了啊。”
说着,他手上微微用力,“咔吧”一声轻响,那枚布满锈迹的戒指就从巨大的指骨上被撸了下来。
陆凡拿在手里掂了掂,随手揣进裤兜,然后对着依旧保持跪拜姿态的巨大骷髅,像是打发熟人一样摆了摆手:
“行了,别客气了,你继续睡吧。”
那暗金色骷髅的魂火再次剧烈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但最终还是传来一道顺从的神念:
“……谨遵法旨。”
话音落下,那庞大的暗金色骨架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重新化作一堆毫无生息的枯骨,眼眶中的猩红魂火也彻底熄灭,只有那柄断矛依旧斜插在骨堆中,诉说着曾经的悲壮。
神骸林恢复了死寂。
比之前更加死寂。
远处,那些退到安全地带的天才们,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张着嘴巴,眼神空洞,世界观在方才那短短的几息之内,经历了第二次彻底的崩塌。
碰触死神咒骸,非但没死,反而让咒骸跪拜称臣?
还他娘的是“末将恭迎尊上”?
然后那位“尊上”拿了戒指,说了句“继续睡吧”,咒骸就真的散架继续睡了?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玄幻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