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挤压感如冰潮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粘稠的灰色物质几乎要触及陆凡的衣角。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凡猛地闭上了双眼。
并没有是放弃，而是将全部的意识，如同退潮般收束回体内最深处那片独特的空间。
他与八大至尊意念交融的所在。
眼前景象骤然变换。
死寂的灰暗被一片柔和而朦胧的光晕取代。
这里并无真实的殿堂，更像是由纯粹意念与情感交织形成的空间。
八道窈窕的身影，环绕在他意识体的周围，她们的光芒此刻都显得有些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陆凡的意念体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位始终散发着博大、温暖、如同慈师般意蕴的身影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这意识空间里回荡，带着与外界绝望截然不同的、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瑶光，”
他开口，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一位至尊的心底，“说吧，究竟要什么代价。”
他顿了顿，意识体模拟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这片空间，看到外界那正在崩坏的一切，看到张小渔那倔强而绝望的眼神。
“时间不多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
一时间，意识空间内一片寂静。
其他七位至尊的意念都带着惊疑、不安，齐齐聚焦在瑶光身上。
她们能感觉到，元央至尊那博大的意志核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一种深沉的悲恸在其中弥漫。
被陆凡点名的瑶光，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了那张从未在陆凡面前如此清晰展现过的容颜。
她的美，倒不是风青依的冷冽锋锐，也非苏妖娆的妖娆妩媚，更非月无瑕的清冷孤高。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慈悲与柔光的面容。
眉眼如远山含黛，却又蕴含着包容一切的温柔，鼻梁秀挺，唇色是极淡的樱粉，此刻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抿着。
最动人心魄的是她那双眼眸，并没有真实的瞳孔，而是由最为纯净的意念之光凝聚而成，此刻那光中盈满了水色，仿佛随时会滴落由纯粹悲伤凝结的露珠。
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宛若月华般的光晕，长发如流泻的光瀑，无风自动，每一根发丝都似乎蕴含着调和万物的韵律。
然而，这张本该抚平一切伤痛的脸庞，此刻却被巨大的痛苦和挣扎所占据。
“凡儿……”
瑶光的意念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轻唤，下一瞬，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猛地扑入了陆凡的意识体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这拥抱倒不是男女之情，更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守护者，终于找到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支柱。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战栗。
“代价……代价就是……”
瑶光的声音带着泣音，断断续续地在陆凡意识中响起，“可能是你……是你存在的痕迹……是你来自外面的那部分本质……
是我们将你引来，为你铸就道胎，这本是绝密……可如今，却像是……却像是为你点燃了最亮的灯塔，将那些东西……彻底吸引了过来……”
她的话语含糊而破碎，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不忍，仿佛那个代价本身，比形神俱灭更加可怕。
“大姐头？”
风青依的意念带着剑锋般的锐利疑问。
“瑶光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代价？”
白浅语的声音充满了慌乱。
“元央，说清楚！”
墨璇玑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追问。
云梦璃、苏妖娆、石蛮蛮、月无瑕的意念也都传递出强烈的困惑与不安。
她们与瑶光相伴无尽岁月，从未见过她流露出如此失态、如此绝望的情绪，仿佛将要揭示的，是一个足以让她们所有坚持都瞬间崩塌的真相。
瑶光只是紧紧抱着陆凡，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光晕构成的肩膀微微抽动，无法再言语。
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呐喊都更让人心悸。
陆凡感受着怀中意念体传来的剧烈波动，感受着其他七位师父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疑惑与焦虑，又仿佛透过这片意识空间，听到了外界灰色浪潮逼近的、令人牙酸的规则摩擦声。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瑶光的背，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不管代价是什么，”
他的意念平静地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悲恸氛围，“总比眼睁睁看着一切消失要好。”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八位至尊，最后定格在瑶光那泪光盈盈的意念之眸上。
“告诉我，该怎么做。”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等瑶光回应，外界那恐怖的规则压力骤然加剧到了极限，仿佛整个“消亡”的概念本身，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陆凡这最后的“异数”堡垒，发起了总攻！
意识空间都随之剧烈震荡起来！
虚无的挤压达到了顶点，意识空间剧烈震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瑶光猛地从陆凡怀中抬起头，那张凝聚了天地间极致温柔与慈悲的容颜，此刻被决绝的泪光浸染，更添惊心动魄之美。
她眸中的意念之光剧烈闪烁，终于不再犹豫，破碎的意念如同决堤洪流，冲向陆凡，也冲向其他七位震惊的至尊。
“不是火种……从来就不是！”
她的意念带着泣音，却异常清晰，“我们创造的九窍玲珑体，这具完美的道胎……它最重要的作用，不是保护，不是成长……是诱惑！
是最极致的饵料！”
“什么？”
风青依的剑意骤然绷紧。
瑶光的光影手臂紧紧抓住陆凡的意识体，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语速极快：“用我们八人至尊本源铸就的身体，散发着这个宇宙最纯粹、最浓郁的道韵……对那些东西而言，这是无法抗拒的顶级珍馐！
它们会被吸引，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连接这具身体！”
她的目光扫过其他七位姐妹，充满无尽的歉疚与痛苦：“而凡儿的灵魂……来自外面的灵魂，才是计划真正的核心……是唯一可能伤到它们的……悖论之种！”
“种子？”
墨璇玑的意念充满推演的急迫，“元央，说清楚！”
“当它们被这具完美的外壳吸引，建立最深层次的吞噬连接时……”
瑶光的声音颤抖着，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位至尊的心头，“凡儿那与这个世界规则底层截然不同的灵魂本质，就会像一枚毒刺，顺着那条连接通道，直接刺入它们的……核心！”
她看向陆凡，眼中是锥心的疼惜：“它们的一切，都基于消亡与同化……但它们无法理解、无法同化你的异质性！
你的存在本身，对它们而言，就是一个无法解析的逻辑错误，一种致命的规则毒素！
计划……就是要让你被它们吞噬，然后……从内部，用你的不同，去引发它们自身规则的崩溃！”
意识空间内一片死寂。
这个计划的残酷性，远超她们之前所有的想象。
不是对抗，不是守护，而是……主动献祭！
将陆凡作为一枚特制的毒丸，送入敌人的腹地！
“不！
这太……”
云梦璃温润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抗拒。
“所以我的感觉没错！”
苏妖娆的赤心意念燃烧着后知后觉的惊怒，“他的情绪，他那来自外面的思维波动，对它们而言就是最强烈的信号！
所以它们才会突然变得兴奋！”
“瑶光！
你早就知道！
你一直瞒着我们！”
风青依的剑意凌厉如刀，指向瑶光，带着被蒙蔽的愤怒。
“我不敢说……我不能说……”
瑶光的光影摇摇欲坠，悲恸欲绝，“我知道这对凡儿何等残酷……这是我们能推演出的、唯一不是靠蛮力、而是利用规则漏洞的可能……但我怕……
我怕看到你们，尤其是凡儿，知道真相后的眼神……我怕这最后一丝希望，会因为我们的不忍而彻底葬送……”
就在这时，外界的规则压力轰然爆发！
意识空间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灰色的“消亡”意蕴如同毒雾般丝丝渗入！
“没时间犹豫了！”
白浅语的意念尖叫。
石蛮蛮憨厚的意念带着巨大的震动，却有一股蛮横的坚持：“大姐头……既然只有这条路……那俺们就陪凡儿走到底！”
月无瑕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丹师面对绝症时最终的冷静：“元央，具体如何施行？
如何确保种子能准确植入，而不是被瞬间磨灭？”
所有人的意念，包括那七位震惊、愤怒、不忍的至尊，最终都死死聚焦在瑶光身上，也聚焦在陆凡那沉默的意识体上。
陆凡感受着外界逼近的毁灭，看着怀中瑶光那破碎而绝美的泪颜，听着这个将他自己作为终极武器的疯狂计划。
他深吸一口气。
他轻轻推开了瑶光一点点，看着她的眼睛，那双蕴含天地慈悲的眸子此刻只剩无助的哀求。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与此刻绝境格格不入的、属于现代青年陆凡的、带着点荒谬和破罐子破摔的弧度。
“听起来……真他娘的刺激。”
他的意念平静地响起，“所以，流程就是：撤掉所有防御，让它们欢天喜地地把我吃进去，然后我在它肚子里……闹个天翻地覆？”
瑶光怔怔地看着他，泪光凝固在眼眶。
陆凡深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这意念空间里荡开一圈微光。
一百三十天，从蓝星的课桌到这片该死的、要命的虚无，像一场光怪陆离又他妈无比真实的噩梦。
献祭自己拯救宇宙？
这剧本烂得连三流网文都不敢这么写，可现在，它就是唯一的选择。
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混杂着“早死早超生”的洒脱，忽然冲淡了恐惧。
算了，就这样吧。
他抬起头，看向围在身边的八道倩影，咧嘴想笑，表情却有点僵硬。
他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意思，瑶光第一个读懂了。
她眸中的悲恸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湖，碎裂、消融，转而绽放出一种清澈而炽烈的光采，仿佛十七岁的少女决意踏上永不回头的旅程。
她向前一步，光影凝聚的手捧住陆凡的脸颊，俯身，将一个饱含着无尽慈悲、歉疚与决绝的轻吻，印在他的唇上。
那触感冰凉，却瞬间点燃了什么。
“我陪你。”
风青依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她上前，动作依旧带着剑修的干脆利落，唇瓣相触的瞬间，一股锐利如剑锋的意念直透陆凡灵魂深处，那是同赴战场的誓言。
墨璇玑的吻理性而绵长，如同在确认一个最重要的公式，将所有复杂的推演与担忧，都融入了这沉默的接触中。
白浅语像一只翩跹的蝴蝶，一触即分，留下的却是自由翱翔的灵动与不离不弃的执拗。
云梦璃的吻温柔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将最深的信赖与港湾般的宁静渡了过来。
苏妖娆的吻则炽热如火，带着焚尽一切的妖娆与浓烈情感，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烙印都融合在一起。
石蛮蛮的接触笨拙却坚实，如同山岳的承诺。
月无瑕的唇瓣带着清冷的幽香，那孤高在此刻化为最纯粹的认同与陪伴。
八次触碰，八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坚定的意念，如同洪流般涌入陆凡的识海。
那并无男女情欲，而是一种超越了师徒、超越了伴侣的、灵魂层面的终极托付与共生誓言。
“死而无憾了。”
陆凡喃喃道，眼中最后一丝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意识体猛地张开双臂，不是拥抱谁，而是向着这片意念空间，向着外界那无尽的灰色，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咆哮！
“来啊！
开饭了！”
轰！
意识空间率先崩塌！
并没有被外力压碎，而是从内部主动瓦解！
所有防御性的意念，所有抵抗的灵光，在这一声咆哮下，如同退潮般瞬间收拢，尽数归于陆凡那具九窍玲珑体的最深处。
外界的灰色浪潮失去了最后的阻碍，那庞大的轮廓以及更多贪婪的“注视”，发出了无声的欢鸣，粘稠的、由无数消亡世界与面孔构成的灰色物质，如同发现了琼浆玉液的饕餮，疯狂地涌了上来，瞬间将陆凡彻底吞没！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连接”感。
陆凡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境地。
不是黑暗，也不是物质，而是一种纯粹的、不断同化一切的“过程”本身。
他的身体，那具由八大至尊本源铸就的完美道胎，此刻成了最耀眼的灯塔，也是最甜美的毒饵。
灰色物质缠绕而上，并没有简单的腐蚀，而是试图建立一种规则层面的深度链接，要将他的一切存在基础。
血肉、灵玄、神魂、乃至对“存在”的认知。
都分解、吸收，融入这永恒的“消亡”背景音中。
九窍玲珑体自发闪耀起夺目的光华，八种至尊道韵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迸发，如同最美味的调料，主动迎合着这种“吞噬”，诱使那链接变得更加深入、更加牢固。
“就是现在！”
瑶光的意念在陆凡灵魂核心尖啸。
陆凡猛地收缩了所有对外感知，将意识完全沉入体内那最本源的、来自蓝星的灵魂核心。
他不再去想什么剑气、什么阵法、什么极速，而是疯狂地回忆着蓝星的一切，牛顿定律、量子力学、电脑代码、可口可乐的味道、高数挂科的郁闷、室友的鼾声、阳光晒过被子的气息……
所有与这个玄幻世界规则底层格格不入的、属于另一个宇宙的信息碎片！
当灰色的吞噬规则顺着九窍玲珑体建立的通道，试图解析、同化这最核心的“异宙之魂”时。
嗤！
一种仿佛烧红的烙铁烫进冰水中的诡异声响，在规则的层面尖锐地炸开！
那汹涌而来的、漠然永恒的灰色洪流，在触及陆凡灵魂本质的刹那，第一次……停滞了！
是受阻，是……一种极致的“不兼容”！
一种底层规则的剧烈冲突！
陆凡灵魂中那些看似普通的“信息”，对于基于“消亡”与“同化”构建的窃道者规则而言，成了无法理解、无法纳入自身体系的“乱码”！
灰色的物质剧烈地翻滚、扭曲起来，表面那些痛苦面孔第一次露出了断然不是是痛苦、而是某种近乎“困惑”与“排斥”的扭曲表情。
它们试图将这些“乱码”强行磨灭，却发现如同用手去抓烟雾，越是用力，那“异质”的感觉反而顺着建立的链接，反向侵蚀过来！
“呃啊。！”
一种规则层面的尖锐嘶鸣，从四面八方响起！
那是窃道者族群第一次感受到的……“不适”！
陆凡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被扔进了高速搅拌机，又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针穿刺，剧痛远超肉身承受的极限。
但他死死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疯狂地输出着那些“异质信息”。
“喜欢吗？
给老子好好尝尝！”
他用自己的意识怒吼着。
他双臂骨骼深处，那万千微尘剑窍不受控制地疯狂震颤，不是引动金气，而是将那股“不兼容”的意韵，化作无形的锋芒，顺着灰色物质的链接逆向穿刺！
双眼阵道窍穴将蓝星的数学逻辑、悖论公式，如同最恶毒的病毒代码，注入对方的规则循环！
双腿极速窍穴不是用来逃跑，而是将这种“异质”的扰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灰色存在的更深处扩散！
心脏赤心意窍泵动出的是不甘与愤怒，背脊玄武窍穴坚守着“自我”认知，丹田生命窍穴燃烧着存在的执念，识海魂源窍穴守护着灵魂的最后防线，上身元央窍穴疯狂调和着这一切，将八大至尊的力量与陆凡的异宙本质拧成一股绝望而疯狂的破坏！
灰色的“消亡”领域内部，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坚不可摧却又形状怪异的石头，荡开的波纹不再是有序的吞噬，而是充满了混乱与冲突的裂纹！
那些从远方合围而来的灰色轮廓，其漠然的“注视”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是一种……被触及根本的惊怒！
……
虚无深处，玄曜正借着最后一点与太虚帝庭的本源联系，如履薄冰地窥探着远方那场超越他理解的冲突。
他看到了陆凡撑开那片奇异的琉璃色投影，在灰色浪潮中勉力支撑。
他看到了更多庞大的、令人绝望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浮现，带着冰冷的“食欲”合围。
就在他以为一切即将终结，那点微弱的异数光芒也将如风中残烛般熄灭时
他看到，那具散发着诱人道韵的九窍玲珑体内，八道原本已黯淡下去的至尊本源意蕴，非但没有在绝境中收缩自保，反而如同被点燃的薪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
那光芒，倒不是为了防御或攻击，而是一种……彻底的、毫无保留的“绽放”！
剑骨的锐利、阵道的缜密、神行的灵动、魂源的滋养、赤心的炽热、玄武的厚重、天丹的生发、元央的调和……
八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璀璨的至尊道韵，如同八道冲破枷锁的虹光，主动从那琉璃色的投影中激射而出，其实不是射向敌人，而是……径直投向了那最为庞大、最为深邃的灰色轮廓！
它们像是在进行一场自我献祭的盛大仪式，主动迎向那能湮灭一切的灰色物质。
“她们……疯了？！”
玄曜的残魂因这超出理解的一幕而剧烈震荡。
他无法理解，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这种飞蛾扑火般的行径有何意义？
是为了给那小子争取最后一瞬的逃跑时间？
可这分明是自杀！
然而，下一刻，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景象发生了。
那灰色轮廓，面对这八道主动送上门来的、精纯至极的至尊本源，并未表现出任何警惕或排斥。
相反，那缓慢蠕动的灰色物质如同嗅到了无上美味的饕餮，表面裂开一道道无形的口子，贪婪地将那八道璀璨的光华尽数“吞”了进去！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连一丝本该有的规则碰撞涟漪都未曾激起。
八位至尊的本源意蕴，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在那片代表终极“消亡”的灰色之中。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顺畅。
吞噬完成的那一刻，玄曜清晰地感觉到，那庞大灰色轮廓散发出的、针对整个主宇宙的侵蚀压逼感，似乎……微微滞涩了一瞬？
不，其实不是停滞，更像是一个饥饿的存在，突然吞下了足够分量的“食物”，需要短暂的“消化”时间。
那无边无际的灰色蠕动，都似乎因此而放缓了半分节奏。
也就在这一瞬间，玄曜残魂中那源自太虚帝庭、与主宇宙本源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个让他几乎要狂喜的信息！
主宇宙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正在被飞速抽离的“存在”根基，其消散的速度……竟然真的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就仿佛，一个即将被吸干的水池，突然被注入了一股虽不能补充、却足以延缓干涸的强心剂！
“原来……原来如此！”
玄曜的残魂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一个被他恐惧了无数岁月、深埋心底的猜想，在此刻得到了残酷的印证！
“至尊……至尊的道韵！
对它们而言，果然是最顶级的食粮！”
“吞噬一位至尊，足以让它们满足很久……就能让这果园的衰败延缓很长一段时间！”
他猛地“看向”那八道至尊光华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因吞噬了“美味”而略显“平静”的灰色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快意如同毒藤般从他残魂深处疯狂滋生、蔓延！
“哈哈哈哈。！”
无声的狂笑在他残存的意念中炸开，充满了积压无尽岁月的怨毒、嫉妒以及一种卑劣的庆幸。
“风青依！
墨璇玑！
瑶光！
你们这些蠢货！
白痴！
自以为是的救世主！”
“你们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改变什么吗？
不过是延缓了注定到来的结局！
不过是给这艘破船多堵上几个无关紧要的漏洞！”
“你们看不起我！
骂我是懦夫！
是缩头乌龟！
可结果呢？！”
“你们轰轰烈烈地死了！
成了那些怪物的点心！
而我！
而我玄曜还活着！
我还能看着这个宇宙，因为你们的奉献，再多苟延残喘一段岁月！”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主宇宙将因为这次“献祭”而获得难得的喘息之机，而他，太虚帝尊玄曜，将继续做他的“星辰牧者”，躲在自我封印的壳里，享受着这用八位至尊的彻底消亡换来的、虚假的和平！
“值了！
值了！
哈哈哈哈！”
他那扭曲的快意达到了顶点，残魂的光影都因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显得狰狞。
“八个至尊……足够这宇宙再撑上许久许久了……或许，我能等到下一个轮回？
或许，我能找到真正的超脱之法？”
他完全忽略了被灰色浪潮吞没后生死不明的陆凡。
在他眼中，那个来自异宙的小子，连同他那具完美的道胎，在失去了八位至尊的庇护后，必然早已在瞬间被磨灭成最基础的虚无，连成为“食粮”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注意力，全部沉浸在自己侥幸偷生、以及对手愚蠢送死带来的卑劣喜悦之中。
然而，玄曜并不知道。
他所以为的“消化”时的短暂平静，倒不是盛宴后的满足。
那灰色轮廓内部，正因为吞下了一颗精心调配的“毒丸”，而正经历着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规则层面的剧烈冲突与崩坏前兆。
他更不知道，那八位至尊的“献祭”，从来就不是为了延缓毁灭。
而是为了……植入一场，由内而外的、颠覆一切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