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皓的电话来得不算意外。
徐浪结束通话时就猜到这位兄弟必有回音。
他将吴毅在市委会议和收购江陵化工厂上的关键作用,以及如今与张嵩一派彻底决裂的现状详细说明。
当得知吴毅并非刻意构陷,而是身不由己,梁皓那股憋着的怒火总算消减了几分。
徐浪最后那句“事后定让他负荆请罪”,更是让梁皓心中的疙瘩松动了些许。
梁皓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徐浪一番情理交融的剖析,让他对当日含冤入狱的怨念淡去不少。
但芥蒂仍在,徐浪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彻底抹平。
只要在大是大非上他们能拧成一股绳,私下里有些摩擦,他乐见其成。
水至清则无鱼,上位者的平衡之道,他深谙其妙。
下午,王莉的电话如约而至。
徐浪找了个借口摆脱苏文羽和郭晓雨的“盘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驱车离开。
再次来到白家楼下,开门的是白华辰。
看到徐浪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盒子,这位平日里严肃的检察官竟罕见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刚才还跟你阿姨打赌,我说小浪这次肯定带东西上门,她还不信。看来,是我赢了。”
徐浪没料到白华辰会和王莉赌这个,一时有些尴尬:“白叔叔,上次就该送来的,结果忘了。”
“后来想起来,白警官又说太沉……”
“很沉?”
白华辰疑惑地伸手去接。
盒子入手瞬间,那远超预期的重量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徐浪眼疾手快扶住。
“小浪,这里面装的什么?怎么这么重?”白华辰惊疑不定。
“进去拆开就知道了。”
徐浪笑着帮忙托住盒子,两人合力将这份“重礼”抬进客厅。
客厅里,白冰正伏在茶几上,对着几张案件报告奋笔疾书,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委屈和烦躁。
听见动静,她下意识抬头,目光掠过父亲,最终定格在徐浪和他捧着的大盒子上。
那个让她屈辱地跪伏在地,用唇舌侍奉的罪魁祸首!
一股夹杂着羞愤和恶心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滚!谁让你来的?!”
“冰冰!”白华辰脸色骤沉,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怎么说话的?!小浪是来家里吃饭的客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歉疚地看了徐浪一眼。
王莉闻声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捏着锅铲:“怎么了这是?”
她先是被女儿失控的情绪惊了一下,目光随即落到那个大盒子上,惊讶道:
“哎呀,小浪,你这孩子,怎么又带东西来?阿姨说过多少次了,当自己家就行,别这么见外!”
她边说边解围裙,好奇地凑近盒子。
白冰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拦在王莉身前,声音尖利:
“妈!别碰!别收他的东西!也别让他再进这个门!”
“冰冰!”白华辰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声音低沉得吓人,那股长期身处权力核心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我看你是工作不顺心,把脾气都撒到家里来了!我提醒过你多少次?工作情绪不准带回家!”
“你今天回来那副样子,以为我看不出来?非得让我给你们李局长打电话,告诉他我是谁吗?!”
徐浪心中微动:原来白冰在警局的地位,竟无人知晓她的家世背景?
全凭自己本事?
眼看白华辰真要去拿电话,白冰急了,声音带着哭腔: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打!”
“好!”
白华辰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女儿。
“那你告诉我,到底什么事?让你像个疯子一样,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
“还不是西街口那起火并案!”
白冰满腹委屈瞬间爆发,“李局说了,三天查不出结果,就让我们自己写报告递到省厅挨批!”
“这关我们什么事?是那群混混自己斗殴死伤!凭什么要我们背锅受罚?!”
“就为这事?!”白华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怒火更盛。
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巨响震得屋内空气一凝!
“记住你的身份!”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落,“你穿的是警服!是为民请命,替上级分忧的警察!”
“案子破不了,就是失职!上级批评怎么了?领罚受过怎么了?!”
“我像你这个年纪,受的委屈、吃的苦头比你只多不少!这点挫折就让你把脸丢回家里,摆给谁看?你妈?还是我这个当爹的?!”
白华辰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白冰在他疾风骤雨般的训斥下,强忍的泪水终于滚落。
“爸…我错了…”她低下头,声音哽咽。
“这事到此为止!”白华辰余怒未消,一指徐浪。
“那他呢?他哪里惹到你了?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白冰身体一僵,数度张口欲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难道要当着父母的面,说徐浪逼她用嘴……?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最终只能低头认错:“是…是工作情绪影响了…爸,我下次不会了。”
“最好记住!”白华辰余威尚存,指了指书房,“工作没做完?进去!吃饭再出来!”
白冰如蒙大赦,又带着深深的屈辱,低着头快步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客厅里气氛凝重。
王莉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来来,看看小浪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揭开盒盖。
白华辰也收敛了怒气,好奇地望过去。
盒内,一艘金光熠熠的手工仿真帆船静静躺在丝绒衬布上。
船身线条流畅,帆桅精巧,船头刻着四个遒劲的鎏金大字:一帆风顺。
“小浪,这…这太贵重了!不会是…真金的吧?”王莉掩嘴惊呼。
饶是白华辰见多识广,此刻也皱紧了眉头。
这礼物的分量远超他预期。
若非徐浪是故友之子,更是陈老的外孙,他绝不可能让这东西进门——这层身份,本身就已足够。
“阿姨放心,”徐浪语气轻松,“表面只是镀金,里面是木铁结构,值不了几个钱。”
“可这做工…”
王莉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船工艺非凡,价值不菲。
“阿姨,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徐浪态度诚恳,“您要是不收,我以后可没脸来蹭饭了。”
王莉为难地看向丈夫。
白华辰沉默片刻,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吧,小浪,”王莉这才露出笑容,语气带着亲昵的嗔怪,“阿姨是真把你当自家孩子,以后可不许再这么见外了,不然阿姨要伤心的。”
徐浪松了口气。
这船是胡有财送的,据说是清岩会所给顶级会员的年礼。
胡有财当时拍着胸脯说:“小浪,别看它小,‘一帆风顺’四个字可是实打实的999纯金!整条船下来,少说值这个数!”
他比了个“三十”的手势。
白家就这样收下了这份价值不菲的厚礼。
直到很久以后,一位懂行的老友来访,一语道破天机,惊得白华辰夜不能寐,此乃后话。
一顿晚饭吃得暗流涌动。
王莉的心思在女儿和徐浪之间打转,琢磨着如何撮合。
白华辰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瞟向客厅里那艘金光闪闪的帆船,心思沉重。
白冰食不知味,满脑子都是那晚的屈辱画面,徐浪的存在让她如坐针毡,胃里翻江倒海。
徐浪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白华辰。
这位检察官身上有种让他琢磨不透的能量,为何前世在徐国立落难时不见踪影?
这个疑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饭后,徐浪婉拒了王莉的挽留。
白冰这次学乖了,饭后就躲在书房里,没给王莉任何“送客”的机会。
徐浪驱车直奔清岩会所。
夜幕下的会所是江陵权贵的名利场。
刚停下车,就被停车场里琳琅满目的豪车晃了眼。
他那辆十几万的代步车,在宾利、保时捷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当会所保安恭敬地引导他将车驶入专属的VIp停车区时。
那些原本投来鄙夷目光的名流们,眼神瞬间变了——惊疑、审视、重新评估。
徐浪刚下车,目光便被院子石凳上一道妖娆的身影吸引。
昏暗的光线下,那身影曲线玲珑,慵懒中透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一朵暗夜盛放的罂粟。
徐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整了整衣襟,迈着从容的步伐。
朝那足以点燃任何男人荷尔蒙的倩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