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凌安勋笑了笑。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看杉杉说不出为什么，也不再追问。
毕竟有些事，或许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与其纠结，不如顺其自然。
他干脆答应了下来。
两人就在张云花家旁边住下。
丁琴听说了原因，没多刨根问底，只是默默过来帮忙收拾。
人少，清净，杉杉第一次觉得，这真成了她的家。
可连着几晚，她半夜都做噩梦。
梦见自己被关在黑暗里，四面都是冰冷的墙，怎么喊都出不来。
那感觉太吓人了。
醒来时，她总是浑身冷汗，心跳得像是要跳出胸口。
她干脆抱着小枕头，推开凌安勋的房门。
“爸爸……我害怕，能跟你睡吗？”
她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颤抖。
凌安勋半靠在床上，手中还拿着本书。
一扭头，看见杉杉眼眶红红的，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童年缺失亲情的他，对亲密接触有着本能的抗拒。
所以他下意识地想摇头。
可当他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时，心又猛地软了下来。
“……行吧，过来。”
最终，他叹了口气，侧了侧身，空出床边的位置。
“太棒啦！谢谢爸爸！”
杉杉一下子扑过来，手脚并用往床上蹭。
凌安勋见状，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把她拎上来。
“爸爸你别担心，我睡觉特别乖，一动不动，不踢被子，也不打呼噜！”
她仰起脸，一本正经地保证。
话音刚落，她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凌安勋靠在床头，半闭着眼，耳朵一直竖着。
每隔一会儿，就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半夜，杉杉一通乱踢。
第一次，他只是轻轻把她的小脚拨回去。
第二次，他已经皱起了眉。
第三次，她的一只脚直接蹬到了他胸口。
他睁开眼，看着杉杉睡得香甜的小脸。
实在没法子，只好拿毯子把她裹成个小粽子。
裹好后，他还盯着看了几秒，生怕她会闷着。
可小姑娘只是哼了一声，往他这边蹭了蹭，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从那以后，两人就在山边安顿下来。
屋外种了菜，屋后养了鸡，清晨有鸟鸣，夜里有虫吟。
凌安勋每天推着轮椅在院中转圈。
有时看书，有时发呆。
而杉杉就在他脚边跑来跑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她借口采药，三天两头往林子里钻。
天气一暖，山里花草苏醒，虫鸟活跃。
对杉杉来说，简直像闯进了童话世界。
她赤着脚踩在湿润的苔藓上。
风一吹，树梢摇晃。
阳光洒下来，落在她身上，像是披了一层光纱。
她本体是条小金龙，一进山，小兔子、松鼠、刺猬全围着她转。
可她怕爸爸担心，每次出门都特别小心，衣服干干净净去，回来还是干干净净。
哪怕是在溪边玩水，她也会用小石头垫脚，不让靴子湿透。
几次下来，凌安勋也慢慢放了心。
一夜春雨，润物无声。
第二天清晨，山间白雾缭绕，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枯木旁、树根下、石缝里，一朵朵蘑菇探出头来。
一大早，张云花提着篮子就要上山采蘑菇。
隔壁院子的杉杉一听，立马蹦出来喊。
“婶婶等等我！我也要去！”
张云花回头一看。
见她鞋都来不及穿好，一边跑一边提，差点被门槛绊倒，不由得笑了出来。
“来吧来吧，别摔着！”
她侧身让出一点空档，顺手扶了扶腰。
这孩子机灵，上山带她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杉杉跑回屋，翻出自己的篮子，套上雨靴。
又对着镜子扎好辫子，还特意系了个红蝴蝶结，蹦跳着出了门。
凌安勋坐在轮椅上，望着她忙前忙后，嘴角一直挂着笑。
自从腿慢慢好起来，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轻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小路上，三三两两的身影在雾中穿行。
有人提篮，有人扛锄，笑声和说话声在林间回荡。
曹佳佳也混在队伍里。
以前她总跟一群小伙伴结伴上山，叽叽喳喳地笑闹着。
可这两年，她被刘英子宠得娇气了。
大家都怕她磕了碰了，回家挨骂的反而是自己。
于是，一个个都躲着她。
她气得直跺脚，小嘴一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咬牙，干脆偷偷跟在后头，非要证明自己也能来。
她一边走，一边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嘴里嘀咕着小伙伴们的坏话。
骂着骂着，她的眼睛忽然瞪得圆圆的。
满山遍野，红的、黄的、白的蘑菇像小伞一样从土里冒出来。
“天呐！这么好看的蘑菇，一群笨蛋居然看不见？！”
她乐得直拍手，眼睛亮晶晶的。
毫不犹豫地弯下腰，伸手就采。
“都是我的！全是我的！”
等她好不容易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后背。
一抬头，正好撞上了杉杉那双带着疑惑的眼睛。
“野丫头，你为什么跑这儿来了？”
“你这娃咋说话的？没大没小，你妈没教过你礼貌吗？”
张云花一听“野丫头”三个字，立马炸了。
曹佳佳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改口。
“不、不是……杉杉，你……你咋也在这儿？”
“我不能来？你就能来？”
杉杉翻了一个白眼。
这小孩怎么老问些没脑子的问题？
她瞥见曹佳佳篮子里那些蘑菇，眉头不由得一皱。
啧，满林子都是能吃的灰菇、松茸，偏偏她全挑了些毒蘑菇。
真是捡得挺“有眼光”。
张云花懒得掺和俩娃娃的拌嘴。
见曹佳佳不敢再瞎说，便嘟囔了几句，扭头去别处摘蘑菇了。
杉杉瞅着曹佳佳那张傻乎乎的脸，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一瞬，开口提醒道。
“我好心告诉你，你手里那些，全都是毒蘑菇，不能碰，更不能吃。”
“你采的才毒！”
曹佳佳立刻顶回去，脸涨得通红。
“你肯定是采不到，看我捡得多，眼红了吧？这些蘑菇多漂亮啊，怎么可能有毒？”
她抱着篮子后退了一步，眼神闪着得意的光。
杉杉一看她这德行，只觉得好笑又无奈。
她摇摇头，懒得再费口舌。
“行吧，你吃你的毒蘑菇，我管不着。”
说完转身就要走。
“哼，你就是嫉妒我！”
曹佳佳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