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叫这么多人过来,也确实是挖宽口井的事。
但和秦巧梅预想的有偏差。
不是借的抽水泵到了,而是李江打算单干了。
李江也并没有说是谁提议的挖深水井。
只是跟大家伙吆喝。
“今儿给大家叫来,就一个事——挖大井。”
此言一出,议论纷纷。
“多大的井,大队?”
队里的两口井,都是他们挖的,这种浅口井最多就挖四米深,大家也都挖井自然要取水。
但现在挖大井,能挖多大?
尤其是,现在还能不能挖的出水来。
这不是白白浪费劳动力。
尤其是李江说挖十米的时候。
人群中炸开了,“这怎么可能?”
李江没管别人的质问,接着说道,“先挖十米宽,四米深的井。”
“这不就是挖池塘吗?”
十米宽,四米深,那不就是养鱼吗?说什么挖井。
秦巧梅感觉李江目光扫过她和陆旷,三人遥遥对视。
“是井。”
李江拿着一个喇叭说道,“地方已经选好了,就南边桥头的那块地,已经插上旗了。”
那片地种的是高粱……
“大队……”有人张口要问,那种的高粱怎么办。
李江睨了那人一眼,声音铿锵有力,“把高粱拔了。”
要是没水,现在拔起绿穗的高粱全部要得虫害。
而且这个地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来的。
离他们大队所有的地,距离都差不多,若是这地方挖出水来了,那就能挑水灌溉上所有的地。
所以这边高粱必须忍痛拔起来。
众人脸上有些不愿,但生产队这时候就是这样。
大队说干什么,大家就干什么。
大队年底分粮分工分,掐着大家的活路。
即使千般万般不愿,都要捏着鼻子干。
但是要是不能服众,第二年民众投票可以把你投下去。
李江以一人之力压下了众人的不满,开始安排任务,老人小孩可以不参与,青壮年劳动力必须参与。
而且二十四小时轮流干,不能停,必须在五天内把这个四米深的深坑给他挖出来。
“大队,为什么不领着我们往北逃难,北面有水!”
有人在人群中高喊,分明就是故意给李江出难题。
而李江回答的更是简单,声音坚定决绝。
“我们绝不会轻易放弃改变脚下这片肥沃的土地!”
李江说完了,陈丽站出来,接着鼓舞士气。
她拿着大喇叭,下面是黑峻峻的无数人头,她高喝着,
”没有路,我们就造路!”
“没有桥,我们就造桥!”
“没有水,我们就挖出水来!”
“我们绝不会让我们的后辈再继续颠沛流离,饥寒交加的生活!”
“我们誓要改变我们脚下这片荒芜的土地!”
也不知道是气氛烘托到位了,还是怎么样,人群中安静了一会,突然有人握紧双拳挥舞,跟着陈丽重复,“我们誓要改变我们脚下这片荒芜的土地!”
“我们誓要改变我们脚下这片荒芜的土地!”
一人带一人,大家最后齐声喊了口号。
这场面有些激动人心,秦巧梅被带动着跟着喊起了口号。
她眼含热泪,被这场面深深震撼到。
革命之先驱,永远是吾辈之楷模。
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大家晚上吃完,就开干了。
大家拎起锄头和锹,挑起扁担和筐。
这些简单的工具,顶着酷暑,熬着大夜,昼夜不停的挖,一锹,一镐,一扁担,一个脚印。
陆旷也不再看着井口,换了村里的老人。
青壮年劳动力全部集中在了一起。
这一干,就是四天四夜。
已经挖了四米深。
越往下,越难挖。
黑土挖到黄泥,土壤也变得湿润,脚一踩,就要陷进去。
这已经算是挖出来一个巨大的浅水井了,如果不干旱,几天就会渗出水了。
要是下一场雨更好了,真就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沟了。
大家无一不亢奋,欢呼起来。
即使现在还是淤泥,但总算见到窥见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但是这也是目前为止劳动人民们能挖的最深的程度了。
即使亢奋欢呼,也只能放下手上的动作。
“妇女同志上来!”常富拿着大喇叭嚷着,“35岁以上男同胞也上来!”
剩下的必须交给手脚麻利的年轻男同胞。
秦巧梅跟着大部队爬出深坑。
没错,这完全不像井,更像是个深坑。
她抿着唇,有些担忧的看向下面。
陆旷还在下面,在往下挖,半截身子就要陷进淤泥出不来了。
李江这两天不见人影,不知道干嘛去了。
是常富一直在主持大局。
这么下去不行,大家挖的井是呈倒锥形的,越往下,氧气越少。
而且脚陷进泥里,活动不便。
不能不采取行动。
不然这就是拿命在挖。
秦巧梅甩了下脚下的泥,过去找了常富。
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了。
常富平时不掺和李江的决策,李江让他如何干,他就如何干。
他更多的是给李江送文件,从乡里拿文件回来,干的活比较轻松,他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说白了就是干的文秘的活。
秦巧梅乍一说,常富第一反应就是就心里一惊,然后有些六神无主。
“那咋办?你有啥好法子不?”
秦巧梅抿了下唇,“再去拿麻绳,让下面的人把麻绳甩在身上,出不来的时候大家可以齐心协力把他们拽上来。”
现在上面的人主要就是负责提下面挖上来的淤泥。
刚好又爬上来一波人。
但生产队里的麻绳现在都用来拴着筐了,只能去农户家里借了。
“我熟,我去借。”常富立马道。
说着就要把大喇叭递给秦巧梅。
秦巧梅拉住常富,按住了他的手,“常队长,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队里那么多人家,一家一家的去借,到晚上都借不出来几根麻绳。
“那咋整,问问父老乡亲们谁家有?”
常富试探地问。
其实这是个好方法,秦巧梅也是这么想的。
她内心叹口气,知道为什么李江能当大队长而不是常富了。
李江从来不会问别人,‘是不是应该’,也从来不会说出来‘咋整’这些让人底气不足的话。
秦巧梅附身,跟常富说了几句话,常富听完眼神一亮,“就这么说。”
秦巧梅这才退至一旁,让常富拿着喇叭喊。
“父老乡亲们,父老乡亲们,听我说。”
见大家望过来了,常富才接着说,“现在挖到这就到份了,再往下挖,就危险了。”
“那咋整。”有人问。
都挖到这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眼见着就要出水了。
“大家伙听我说,我们挖井是为了救命,不能井没挖完,命就没了,我想了个招,咱们大家谁家里还有麻绳,拿过来,把下面的人绑上,然后一有危险,大家就把人拽上来。”
“年轻人是我们生产队的中坚力量,还是大家的儿女,不能出事。”
能减少的危险必然要减少。
以人文本率先落实下来。
这话一出,而且又不是什么难事,还处处都是为了人民着想,有的人当即就喊道,“我回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