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巧梅和陆旷早早吃过饭就躺炕上了。
没办法,要半夜就起来,必须得早早睡。
晚上陆旷还要过来抱她,被秦巧梅甩个被子,“今天你自己睡。”
陆旷也没闹她,等人睡着了才钻进秦巧梅被窝,把人搂在怀里。
早早睡得,半夜的时候第一醒的时候就该起来了。
昨晚上秦巧梅就把薄棉袄找出来了,穿上棉袄,还得围上围脖。
围脖就是陆旷先前织的,灰色毛线的。
能把半张脸整个埋进去,耳朵也能遮上一点,防止风吹的耳朵疼。
可谓是全副武装了。
陆旷穿的是去年冬天第二次见她的那个破棉袄。
这没办法,秦巧梅也想给陆旷换个棉衣,但是她家现在还没有棉花。
陆旷往年的棉花票和分的棉花,都进了庄赤平的口袋,她嫁过来的时候也只是带了棉被和自己的棉衣。
“等今年分棉花的时候,先给你做一件棉衣,把你这件破袄子拆了,加点棉花进去。”
秦巧梅踮起脚给陆旷也围上了个围脖。
上次交粮的可真是用上了一大天,这次秦巧梅连干粮都多带了。
她和陆旷到的时候,大部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陈丽远远就招手,“巧梅,咱们在这。”
拉棉花的车有三车。
陆旷秦巧梅一辆,陈丽一辆,李科一辆。
他们跟李江交粮的车只能走向南的一段路,到了岔口,李江向西拐,陈丽他们则继续向南。
“棉花厂好找,从咱们队,一直往南,再拐两个弯就到了。”
李科走在最前面,陈丽走在中间,陆旷在最后。
跟着走就行。
“我去陈姐那唠唠嗑去。”
现在天挺黑的,只能看见人朦胧的轮廓,陆旷抬手把秦巧梅的围脖往上拢了一下,“风大呛风。”
“没事,我惦记砖的事,先去问问。”
秦巧梅说的时候已经跳下车几步就跑到陈丽车辙边跳上去了。
给陈丽吓一跳,“你这闺女。”
秦巧梅笑了笑,“没事,陈姐,来跟你说说话。”
“啥话。”陈丽扯了下缰绳。
其实牛这个东西很通人性,一般都不用怎么管,而且今天拉的东西又没有粮食种,一路上倒是快了不少。
“没啥事,我就想问问,咱们队一般每个人能分多少棉花啊。”
“那说不准,种的多分的多,种的少,就分少呗,但最差的一人也差不多能分到三四斤呢。”
家里人口多的,加上小孩的人头,年跟前差不离一家能有十来斤。
见秦巧梅在那琢磨,陈丽一笑,“不用想了,你跟陆旷加上棉花票一起今年也分不到十斤。”
“今年咱们村有知青,得从咱们队里人头上一人挪出去一斤半斤给他们。,不然他们不够用,这些小年轻,有大半都是南方来的,连棉衣都没带。”
“他们不分棉花票啊?”秦巧梅问。
“咋不分呢,上头给的标准,跟咱们队一样,一人二斤棉花票,你说够干哈的?”
两斤棉花的棉衣,冬天穿得冻死个人。
“这样啊。”
但几斤棉花对她和陆旷来说也足够了。
陆旷一件棉袄用不上多少棉花,还有他旧棉袄的棉花。
陈丽正好把话题扯到知青头上,她也正好就着知青这个话题往下说。
“咱们队来年开春就给知青盖房子了真好。”秦巧梅一脸沉思。
陈丽得空瞥了一眼秦巧梅,见她情绪不高,问她:“是不是因为没买到砖心里不舒服?”
“等一年修也不差事,我跟李江说了,来年要是有砖就给你们家留。”
李江跟她说了,秦巧梅想修房子,想买砖,没买成功。
秦巧梅点点头,倒是没否认,“确实心里不舒服了一阵,但也理解,毕竟也算是咱们队的一份子,帮助他们,也是帮我们自己,他们好起来了,生产力才能提高。”
陈丽点点头,这孩子真是个明事理的。
正想夸几句,就见到秦巧梅有些难言的样子,“只是……”
“只是什么?”
秦巧梅看了一眼陈丽,摇摇头,“算了。”
“你这孩子,有啥话就说,跟我还见啥外,而且这也没别人。”
秦巧梅还是有些犹豫,“那陈姐,我说了你也别怪我多想了。”
“成。”
“前几天陆旷去拿报纸,我看报纸上写说知青停止下乡了,这事你知道吗?”
陈丽眯了眯眼,转头看了秦巧梅一眼,想起前两天中秋,心里有了猜测,“你家借住的知青看到报纸了?”
“不是。”
“那是什么?”陈丽心里松了口气。
“我是想,知青从开始下乡到现在,都持续十几年了,为啥这项运动现在停止了?”
“咱们这边这么大,再来比这多一倍的人,这地也垦不完。”
“那谁知道。”陈丽没往别处想,没过脑子顺口就接了一句,“指不定是因为下乡的人太多了,城市没人了吧。”
“是啊,陈姐,你说现在知青停止下乡了,那你说未来知青会不会回城啊,我就在想,如果咱们队的青壮年都走了,连着走了十几年,那我们就老了。”
“我们老了,队里的活谁干啊。”
大城市的陈丽可能想不到,但要是涉及到队里的时候,那陈丽不可能想不过弯来。
秦巧梅也就直接了当的说了。
“吁——”陈丽猛地拉下缰绳,水牛被这么一拽,长哞了一声。
陆旷那个牛差点没撞到陈丽这辆。
李科也因为身后的动静停了,他转过头,“嫂子,咋回事。”
陈丽还陷进秦巧梅刚刚那番话里,没听见李科的喊声。
她抓着秦巧梅的胳膊异常用力,瞳孔地震,“妹子,你在把刚刚那话说一遍。”
秦巧梅就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陈丽这才缓缓地松开,喃喃地说,“那我肯定想办法把人喊回来,不然也要找年轻人替补上来。”
是啊,找别人不如找自己队里的人。
“嫂子,咋了。”
李科和陆旷都停下车过来了。
陆旷用眼神问秦巧梅怎么回事。
秦巧梅轻轻摇头,没事。
陈丽这下也回神了,“老三,接着走吧,没事儿。”
虽说没事,但这一路上,陈丽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直到了棉花厂,还是秦巧梅叫了一嘴,陈丽才恍然回神。
“陈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