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珍大概没想到陆旷一下子情绪会这么激动,吓了一跳。
“去都去了……”
陆旷眼神有一瞬间的冷冽,然后才冷冰冰地说,“你根本就不知道陆家是什么样的。”
李家珍跟着陆旷站起身,“没事儿。”
“李利华毕竟也活那么大岁数了,那么多的阅历,加上这么多年也没放弃过找你,情况不会很糟的,而且他俩人身上还有我们俩的出生证明。”
李家珍显然对李利华很放心。
“你放心吧,李利华不是吃素的。”
李家珍跟别人说我爸我爸的感觉很正常,但在陆旷面前,他不想称呼我爸,把他们和陆旷隔开,索性直接直呼其大名了。
陆旷的眉头还在拧着,丢下一句“收拾东西。”就进屋去找秦巧梅。
秦巧梅正在洗脸,陆旷抿了抿唇,帮秦巧梅把毛巾搭在了绳上,“我可能要去趟关里。”
“怎么回事?”秦巧梅也眉头一皱,怎么突然要去关里?
陆旷把刚刚李家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直言道,“我放心不下。”
“陆天祥能打断我的腿,能偷孩子就没什么干不出来的,之前他跟别人喝酒,跟人家干架,事后把人家过冬柴火点了。”
这种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尤其是碰见让自己脸面尽失的这种事。
丧良心的事被人拆穿,指不定要怎么报复回去。
“他怕我。”陆旷声音淡淡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秦巧梅立刻转身,想去收拾东西。
但被陆旷拽了下,“媳妇儿,你别去了,我自己去。”
那头不知道什么情况,从这里去关里,又要坐火车又要坐船,还得走路。
上次说要去团结,坐个牛车她就那么难受,现在的肚子又越来越大,实在让人不放心。
秦巧梅回头看他。
看了很久。
陆旷仍然没改变主意。
秦巧梅咬紧唇,最终没再坚持,“那你去多久。”
陆旷也舍不得秦巧梅,原本拽着的手改成了握紧,“还不知道,但我尽量十天就赶回来……”
路上就要三四天,来回的话起码得要十天,既然去了,就要把什么事都解决好。
陆旷这么一说,下一秒秦巧梅眼底就红了。
“你好好在家等我。”
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陆旷不想离秦巧梅太远。
但是这次,两个人真不能一块去。
“我一会就去大队开介绍信。”
秦巧梅没说话,转头进了屋里,拿出来一个大兜给陆旷装行李。
眼底含泪,没让陆旷看见,却转头就滴在了那块藏蓝色的布上,晕出来一片湿濡。
衣服收好,又放茶缸牙刷,秦巧梅还要给陆旷塞鞋。
身体被突然掰正,陆旷把人轻轻揽进怀里,“别装太多了,也不用想太多。”
秦巧梅忍不住脸上的热意,把脑袋埋进陆旷肩膀上蹭,“不、不行,我得让他们看见你过得很好。”
穿的好,吃的好,娶媳妇娶的好,陆家和李家他陆旷都能不要。
陆旷心中酸涩,这是两个人结婚这么第一次分离这么长时间,他也强忍着,“那你帮我多做点吃的。”
“我一吃就想到你了。”
秦巧梅气的捶了他一拳,才问:“那你啥时候走,你把我一个人放家你也放心。”
“我不放心。”陆旷一秒都没犹豫。
秦巧梅:“……那你不带我。”
“带你去更危险。”
“我明天凌晨就走,李家珍说中午有一趟火车。”
秦巧梅没说什么,转身去穿衣服戴围巾,“那我去上工。”
今天剪羊毛,杀羊,有羊肉领。
晚上再给陆旷改善下伙食,还得给他做点吃的带着。
几个人话都说完了,秦四才迷迷瞪瞪地从西屋出来,正秃噜脸的时候陆旷在他身后说话。
“我要出趟远门,这段时间你就陪你姐住在这。”
话其实说的没问题,但陆旷说话的时候太突然,吓得秦四一个激灵,洗脸架的脸盆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陆旷下意识接都没接住。
两个人裤子顿时湿了大半。
陆旷眉头都没皱一下,把脸盆捡起来,又问了秦四一遍。
秦四这才回神,“知道了,姐夫干啥去?”
“回关里。”
陆旷没多说,换了条裤子也出了门。
今天的工还得上。
陆旷走后,李家珍也进屋来了。
秦四看李家珍在收拾东西,就问他,“姐夫跟你一块去?”
李家珍:“……大概吧。”
秦四:“哦。”
————
秦巧梅上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不少人看出来秦巧梅的异样,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小李就上前问了。
“怎么了,巧梅,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要不你歇歇,我们帮你干吧。”
“没事,能干的。“秦巧梅眼里有些感激,“那哪能让你们多干一个人的活。”
小李已经夺过了秦巧梅手里的剪刀,“说那话,又不累,手脚快的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以前还吃你那么多东西呢。”
秦巧梅大方,平时小零嘴有就会顺手分点。
做事又麻利,也不这事那事的。
谁不喜欢。
现在大着肚子,脸色还不好,再不帮一把,那哪里能说得过去。
六七个人一个组,一小组负责十几只羊。
剪完的羊毛全都装车,供销社代收,大队到时候拿去卖给供销社。
几个人就这分一点那分一点,把秦巧梅的活都分了。
她就只能收羊毛,把羊毛一点点拉成一堆。
“大伙儿分羊肉去。”临近晌午的时候,有人喊了句。
众人热闹哄哄地就去李江家院里分羊肉。
杀了整整十二头羊。
一家起码能分到四五斤羊肉。
当然都是带骨的。
秦巧梅分的羊肉在别人眼里,不算好肉。
是羊排。
骨头多肉少。
还有一小节前脚腿。
就没了。
案板上除了羊肉,就是有羊头羊蹄子和羊的内脏统一被丢在一个案板上。
秦巧梅手上的羊肉连骨头算,最多三斤。
剩下的还得去领这些羊杂。
“羊头要不,闺女。”分肉的大叔笑眯眯地问秦巧梅。
这羊杂一般人都不咋爱吃,羊肉本来就腥,内脏这些稍微不注意,吃起来更加腥臊。
而且羊蹄,就那点筋能吃。
羊头更不用说了,又小又难弄,还全是骨头。
秦巧梅现在心情很不好,大叔说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只点点头,“都行。”
那个大叔给秦巧梅绑了个羊头,还有两个蹄子,又扯了根羊肠。
“行了。”
“这么多呀。”秦巧梅见递过来这么些,都不敢接了。
那大叔哈哈笑,秦巧梅身后排队的人也跟着笑,“你这闺女,都被老王坑了还嫌。
“你看看,这羊肠子,羊蹄子,还有这羊头,都谁要啊。”
“他就挑不好的给你。”
秦巧梅转头一看,肝、心、肚这些先来先得,早都被人领走了,案板上就剩下几个了。
其余的全是肺,肠子,这些了。
秦巧梅:“……”
“那一盆是啥?”秦巧梅被一个超大的盆吸引,抬手问。
“你说那个?羊血,没人要的。”
秦巧梅:“……”
“谁要给谁。”那个大叔补了一句,“都想吃羊肚,羊肝,那玩意又没多少,重量不够就用羊血凑。”
秦巧梅身后的人连连摆手,“我反正是只吃猪血和鸡血的,我吃完难受。”
秦巧梅:“那给我一块吧。”
那大叔一听乐了,“那你回去拿个盆,我给你装点。”
————
晌午头陆旷回来了,秦巧梅让他把羊头羊蹄子用火烧了一下。
这羊蹄子确实小,火一烧完就薄薄的一层皮。
秦巧梅觉得无所谓,每个部位有每个部位的吃法。
她得让自己忙起来,这样省着想七想八。
陆旷看着秦巧梅这个样子,心口愈发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