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众人脚下的大地开裂，却不见深渊，裂缝中涌出的是璀璨的光雾。
两侧的石壁向着相反的方向缓缓移开，露出更深邃广阔的空间。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功夫，原本的大殿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那座渡过一次便安全无虞的白玉石桥，连同那诞生了长生道果的青莲玉台，尽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全新的道路。
那是一条由无数细碎光点汇聚而成的路，漂浮在虚空之中，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泽，看不清材质，更望不到尽头。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道苍茫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长生路，先炼心。”
“心不坚者，道不成。”
“入此路，见本我，斩执念，方可过。”
炼心！
这竟然是一道炼心考验！
凤渊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剑尘心。
若论杀伐神通，他自问不输此人。
可若论论道心的纯粹与坚固，这个剑道疯子，恐怕在场无人能及。
果不其然。
剑尘心在听到那古老声音的瞬间，那双万年冰封的眸子里，竟闪过一抹喜色！
“炼心？”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正合我意。恰好验证一下我的无暇剑心！”
话音未落，他已然一步踏出，没有丝毫犹豫，身形第一个踏上了那条光雾之路！
他的自信，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修的是无情剑道，斩断七情六欲，以身饲剑，以心铸剑。
他早就认为自己的道心，坚不可摧，圆融无瑕。
而他本人也的确达到了传说中的“剑心通明”之境！
在他看来，凤渊被帝子之名所累，心中充满了算计与野望；凌瑶三女，则是经历太少，修为太浅。
这一关，他赢定了！
这可是长生大帝的道场啊！
想到此处，就算是他心中也不免泛起一抹火热。
凤渊看着剑尘心那孤傲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承认，剑尘心此刻的确有孤傲的资格。
自己的道，是帝王之道，是平衡与驾驭之道，心中所思所想，远比剑尘心要复杂得多。
“哼，疯子……”
他低声自语，却也收敛心神，对着身后的族人沉声道：
“此乃炼心之路，守住本心，切勿被外魔所侵！”
说罢，他也带着族人，踏上了光路。
凌瑶、姜若薇和凰灵儿相视一眼，同样迈步跟上。
当脚掌接触到光路的刹那，周遭的景象瞬间变了！
所有人都从彼此的视线中消失，仿佛被拉入了各自独立的精神世界。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最先响起。
是凤渊身后的一名族人，他双目圆瞪，脸上布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胡乱地挥舞着手臂，神力狂暴。
下一刻，一道柔和的光将他包裹，直接从光路上“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起点，昏死过去。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天剑神域那边的情况，同样惨烈。
一名弟子脸上露出狂喜至极的笑容，仿佛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无上剑诀，手舞足蹈，随即也被光路无情地驱逐。
另一名弟子则满脸狰狞，状若疯狂地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杀，最终力竭，被弹出光路。
这条炼心之路，无比霸道，它会挖掘出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贪婪、欲望与执念，并将其无限放大！
心志稍有不坚，便会瞬间沉沦，被判定为失败！
不过片刻功夫，凤渊和剑尘心带来的那些弟子，便被淘汰得七七八八，横七竖八地躺在起点，不省人事。
光路之上，只剩下寥寥数人还在艰难前行。
“滚开！都给我滚开！”
凰灵儿的俏脸此刻一片煞白，紧咬着嘴唇，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挣扎。
在她的幻境中，无数族人正对她顶礼膜拜，将她奉为神凰古族唯一的真神，恳求她带领全族走向辉煌。
无上的荣耀，不断侵蚀着她的心神。
紧接着，画面一转，又是她的亲人遭遇不测，血染长空的凄惨景象。
极致的荣耀与极致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的意志。
“不……不是真的……”
她拼命摇头，想要摆脱这幻境的控制，可那景象太过真实，那情感太过浓烈，让她无法分辨。
终于，当幻境中出现她最敬爱的父亲，满身是血地对她伸出手，喊出那句“灵儿，救我”时，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父皇！”
她发出一声悲鸣，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嗡——
光芒一闪，她娇小的身躯也被温柔地送出了光路，落在了起点处，眼角还挂着泪痕，陷入了沉睡。
“灵儿！”
姜若薇心中一紧，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也深陷泥潭。
她的幻境，是无尽的佛光与靡靡之音。
一尊看不清面容的古佛，正对她含笑低语，劝她放下红尘，立地成佛，可享永恒极乐。
而另一边，又是万千靡靡之音，红尘万世，沉沦苦海。
姜若薇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香汗。
另一边，凤渊的处境同样艰难。
他看到了自己登临帝位，万族来朝的景象，也看到了自己兵败垂成，被宿敌踩在脚下的画面。
他的道心，在无尽的野心与不甘中，被反复锤炼，摇摇欲坠。
整条光路上，唯有一人，依旧从容。
剑尘心！
他步伐稳健，速度不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这条让众多修士心神崩溃的炼心之路，对他而言，不过是闲庭信步。
他的幻境是什么？
是无敌的剑道，是破碎的虚空，是屹立于万道之巅的孤寂身影。
可这些，本就是他一生的追求！
幻境，如何能动摇他本就为之疯狂的本心？
他甚至享受这种感觉，在幻境中，他的剑，斩碎了一切阻碍，变得更加纯粹，更加锋利！
他一路前行，将所有人都远远甩在身后，距离那看不见的终点，越来越近。
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之前的话。
他的道心，在这群人中，的确是第一！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自认为的终点时，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瞥到了身后的一道身影。
凌瑶。
她从现在到目前为止一步都没有动。
她的表情似乎很是疑惑，仿佛周围的一切幻象，都与她无关。
剑尘心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这个女人，为何也能如此平静？
她的执念，又是什么？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他的幻境，骤然一变！
不再是无敌的剑道，不再是破碎的虚空。
而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一道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却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身影！
那道身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是这片天地的唯一，是万道的源头！
他手中的剑，那柄他认为早已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神剑，在这一刻，发出了恐惧的嗡鸣，竟不敢指向那道身影！
剑尘心的道心，那颗他自认为早已无瑕的剑心，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