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下那颗洗髓丹的瞬间,浑身像被扔进了冰窟,又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在经脉里乱扎。三灵根同时觉醒,寒气、木息、毒意全在体内横冲直撞,差点让我当场吐血。我咬牙盘坐在药庐中央,手心贴地,靠着地面埋着的初代阵基一点点把狂暴的药力往下压。
洞天钟嗡地轻震,凝血树的九根主枝缓缓摇动,极寒之气弥漫开来,像一层看不见的冰纱,终于把沸腾的灵流稳住了些。
可就在这时——
屋顶的瓦片轻轻响了一下。
不是风,是人。而且不止一个。四个人,从左右两侧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节奏完全一致。我心里一沉:城主府的暗卫,制式步法,来了。
他们没急着破门,反而在屋子四角站定,开始布阵。空气里渐渐浮起一丝丝细密的拉扯感,那是搜魂网要启动的前兆。
我立刻闭眼,神识沉入洞天钟。
“静默之约”开启。
呼吸变缓,心跳归零,连灵力波动都藏得干干净净。我的存在仿佛被这口古钟吞噬,连影子都没留下。外界的一切,只能通过钟壁细微的震动传来,像隔着一层深水听世界。
“砰”一声轻响,窗户被破开。
一道黑影跃入,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他一身黑袍,袖口绣着银线蜈蚣纹,走路时左肩略低——右臂受过旧伤。巡察使亲卫第三队的头领,我在黑市见过一次。
他手里握着一枚青铜罗盘,指针疯狂转了几圈,最后停在我打坐的位置。
另一人蹲下,指尖蹭了蹭地面残留的湿痕,低声说:“还有点温,人刚走。”
“这屋子早盯上了。”巡察使冷笑,“她跑不了。”
两人迅速设下三重禁制,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陶罐,倒出灰白色的粉末,在地上画了个逆五芒星。中间放上一个木偶——竟是我之前留下的替身傀儡!
突然,傀儡双眼睁开,射出两道红光,照在墙上一张旧药方上。
“找到了。”巡察使伸手一抓,那药方便自动卷起,落入他手中。“‘逆脉符线’的构型图……果然是她。”
“人呢?”
“跑了也好,正好引蛇出洞。”
他们收了阵,离开前还在门槛洒了一圈荧光粉,专破隐匿类符箓。四人走后,院子恢复安静,但我没敢动。
洞天钟仍在轻微震颤——危险还没过去。
我用神识联系噬金鼠王,它早就带着一群成年鼠守在冰川边缘。我下令搬运赤金沙和腐心草残渣,鼠群用牙齿磨碎矿石,再混上唾液揉搓成粉。这种叫“影蚀粉”的东西无色无味,但能在三秒内麻痹修士的神识感应,特别克制靠灵觉追踪的人。
粉炼好后,我悄悄封进钟壁夹层,随时能撒出去反制。
可就在这时——
屋顶又传来一声极轻的落地声。
这一次,只有一个人。
轻得像一片落叶。
我知道是谁来了。
血手丹王。
他没进屋,也没踩门槛,而是站在院中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下,正和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低声说话。那人腰间佩玉牌,是城主府机要文书官的标志。
“从明天起,丹药黑市只准卖我们的货。”血手丹王声音沙哑,“城主府的签押文书已经备好,午时就会张贴。”
“程家那边呢?”面具男问。
“正在施压。要是她不听话,就揭她令牌背后的秘密——当年她爹为救妻子私买禁药的事,可不是小事。”
我心里猛地一揪。
程雪衣家族的信物背面有个编号,那是她父亲违规采购“续命散”的证据。一旦曝光,程家信誉全毁,珍宝阁也会被吊销资格。
“她要是敢反抗……”血手丹王冷笑,“就让她亲眼看着铺子被查封。”
“至于陈玄,不用急着抓。”面具男接话,“等月蚀那天灵气混乱,再引爆傀儡丹,让他亲手害死自己救过的人。”
“到时候全城大乱,正好浑水摸鱼。”血手丹王抬头望天,眼中闪过一抹猩红,“这一轮,我要让青岩城,变成我的炼药炉。”
话音未落,两人忽然同时转身,看向远处街角。
我也顺着看去。
一股淡淡的丹香飘来,清冽中带甜,是洗髓丹的味道!有人在城里炼丹,而且已经出丹了!
还不止一处!
南巷、西坊、北集,接连升起几缕相似的药香。虽然不如我炼的纯正,但明显是照着同一个方子仿制的。看来有人偷走了我的药方残页,或者趁我布阵时窥看了流程。
血手丹王嘴角勾起:“有意思……原来不止我在等这一天。”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告诉城主,封锁四门,严查所有带药囊的人。我要知道,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卖‘解药’。”
两人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我仍躲在洞天钟里,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道袍领口。门外那圈荧光粉还在闪,屋顶的瓦片也已归于平静。暗卫撤了,敌人走了,可危机一点都没散。
就在这时——
腰间的药囊深处,一枚传音符忽然亮了起来。
微弱的光透过布料透出,像黑暗中睁开了一只眼睛。
我缓缓退出洞天钟,身体一软,四肢发麻。低头一看,那枚不起眼的青铜耳环正微微发烫,钟壁上的古老纹路还没完全消失。
我打开药囊,取出传音符。
指尖轻碰表面,一行字浮现出来:
“珍宝阁密谈,事关你我生死契约。”
我没回。
窗外,街道的声音渐渐热闹起来。有人奔跑,有店铺急着关门,还有人大喊:
“快看天上!月亮……开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