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台下的金属片还在发烫,那行小字“子时未到,戏才开场”像是刻进了我的眼睛。我站直身子,不再低头看它。大厅里的人开始乱动,有人小声说话,有人悄悄往后退。程雪衣已经不在侧席了,她去了三号包厢,但她留下的信号还在——桌角的那杯茶水轻轻晃了一下。
我知道,真正的对手还没来。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推开。
青铜门环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一个穿黑金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修士,全都穿着丹盟的衣服,气息很强,最弱的也是金丹中期。他每走一步,地面好像都低了一点,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是丹盟盟主。
他站在大厅中间,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停在我身上。
“陈玄。”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到了,“你私藏洞天钟,破坏丹道规矩。今天当众交出来,还能活命。”
没人说话。
我看着他,没动,也没回答。
他冷笑:“你以为炼了几颗丹,就能对抗整个丹盟?你只是个散修,没门没派,靠些歪门邪道活着。洞天钟不是你能控制的东西,它是灾厄之源。如果不毁掉,会引发大乱。”
我慢慢把手伸进药囊。
指尖碰到一颗丹药,温温的,表面有细纹,颜色紫中带银。这是我用洞天钟里的果实炼的最后一颗丹。我没有第二次机会,也不能失败。
丹盟盟主眼神一冷:“你还不明白吗?合欢宗已经和我们联手,血手丹王的余党也归顺了。柳如烟、程雪衣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一世。今天你不交,就别想活着出去。”
我把丹药拿出来,握在手里。
它很轻,但我整条手臂都有点发麻。
柳如烟站在柱子旁边,手指轻轻碰着嘴唇。她没说话,只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不像以前那样藏着心思,反而很平静。
阿箬站在我身后半步的地方。她一直没动,也没退。她的手抓着药篓边缘,指节有点发白。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我也在等。
等一个时机。
丹盟盟主抬起手,身后的修士同时上前一步,灵力涌动,像潮水一样压过来。他们的阵型已经布好,堵住了所有出口。空中还有几根看不见的线,那是困阵要启动的征兆。
“最后问一次。”他说,“你交,还是不交?”
我没回答。
我把丹药放进嘴里。
丹药滑下去的瞬间,身体里像炸开一道雷。
洞天钟猛地震动,从识海深处传来轰鸣。那声音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撞进骨头里。我耳上的青铜小环掉了下来,化成一道影子升到空中,迅速变大,变成一口巨大的钟悬在我头顶。
钟身古老,上面全是裂痕一样的文字。
那些字一个个亮了起来。
静默之约被打破。
规则开始反噬。
我没停。我咬破舌尖,在心里发誓:这一战,只能赢,不能退。
钟声响了。
不是一声,是九声重叠。
第一声,地面出现裂缝;第二声,空气扭曲;第三声后,整个大厅的空间开始折叠。
我看到丹盟盟主的脸变了。
他立刻结印,手中出现一面青铜盾牌,上面刻着丹盟的标志。他身边的修士也出手了,灵力连成屏障。
可空间已经开始崩塌。
银紫色的光从钟心射出,像藤蔓一样缠住丹盟盟主的身体。他大吼,拼命抵抗,但那股力量不是灵力能挡的。他的脚离地,整个人被拉向钟影中心。
“不可能!”他喊,“洞天钟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我没看他。
我只盯着那道裂缝——出现在钟影下方,边缘泛着紫银色的光,像是撕开了什么东西。
他的手下冲上来,两人刚靠近就被空间乱流卷住,手臂扭曲,惨叫都没发出就消失了。
剩下的人停下脚步。
丹盟盟主还在挣扎,但身体已经被拉进去一半。他瞪大眼睛,死死看着我,嘴一张一合,像是在骂人。
然后,轰的一声。
他彻底被扯进裂缝。
钟影慢慢缩小,落回我耳边,变回那枚普通的青铜环。展台下的金属片还在,但已经凉了。
全场安静。
没人动,也没人说话。
柳如烟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说:“这已经不是丹道了……是规则的力量。”
阿箬走到我身边,抬头看我。她脸上没有害怕,只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轻松。她轻声说:“该收网了。”
我转头看向剩下的丹盟修士。
他们站着不动,脸色发白,手放在武器上,却没人敢抬。
“还有谁要试?”我问。
一个金丹修士张了张嘴,最后低下头,单膝跪下。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一个接一个放下武器,退到墙边。
门外传来脚步声。
程雪衣回来了,身后跟着一队珍宝阁的护卫。她看了一眼空着的中央位置,又看了看我耳上的铜环,没多问,只是点头。
我走下展台,路过那盆白花时停了一下。花瓣枯了,但根部还有一点绿意。我从药囊里撒了一点粉末下去,土壤微微颤动,像是有了生气。
柳如烟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你现在赢了。”她说,“接下来呢?”
我没回答。
阿箬开口:“接下来,是清算的时候。”
柳如烟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她停下,背对着我们说:“合欢宗那边,我会拦三天。三天后,他们不会再听我的。”
说完,她走了。
程雪衣走近:“外面清空了,所有可疑的人都被控制了。你要处理这些人吗?”她指的是那些跪在墙边的丹盟修士。
我摇头:“让他们走。带一句话回去——洞天钟不交,丹道不容篡改。谁再来犯,下场不会比他好。”
程雪衣点头,挥手让护卫放人。
那些人互相扶着离开,脚步不稳,没人敢回头。
大厅终于安静下来。
阿箬靠着展台,轻声问:“你还撑得住吗?”
我摸了摸胸口。
那里火辣辣地疼,像是内脏被烧过。终局丹的力量太强,洞天钟扛住了,但我身体没完全适应。每次用都会受伤,这次最重。
“没事。”我说,“还能撑。”
她没再多问,从药篓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我:“凝血藤汁,能缓一缓。”
我接过,喝下。
味道很苦。
程雪衣站在我另一边,看着空荡的大厅:“丹盟倒了,血手丹王的势力也会垮。中州接下来会乱一阵,但也正是重建的时候。”
我点头。
这时,风雷鹰从屋顶飞下来,落在我的肩上。它的羽毛乱了,一只爪子上有黑色油渍。
我伸手擦掉那点东西。
还有金属冷却的味道。鲁班七世说过,这种机关能藏在人体内,远程操控。刚才杀蓝衫老者的凶手,还没找到。
风雷鹰抖了抖翅膀,突然转向西北角的通风口。
那里有一根极细的丝线垂下来,几乎看不见。
我盯着那根线。
它还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