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弥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望向远处正在打电话的柳依依。等柳依依识趣地走远了些，她才开口：在谈这个之前，你知道为什么叶子被她奶奶接走了吗？
柳枫愣了一下：因为公司管理高层出意外，需要她去管理公司。
林君弥一惊：“她连她们家的事都告诉你了？”
“她今天早上跟我说了。”
林君弥回笼思绪：“叶子家的事确实很奇怪。如果是姑姑姑父出事，还可以推测是叶子母亲的手段，但连叶子母亲也出意外，这就很蹊跷了。”
“算了，先不讨论这个话题。”林君弥又说，“重点是叶子被接回去学习管理公司这事。”
“这和你未来规划有什么关系吗？”
林君弥操控轮椅在喷泉边的长椅旁停下，柳枫很自然地在长椅上坐下。喷泉的水声哗哗，为他们的谈话提供了天然的隐私屏障。
叶子的奶奶和我奶奶，当年都是道上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林君弥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特有的坚毅，靠着在灰色地带打拼积累的资源和名声，才有了现在的叶家和林家。
但现在不是那个时代了。柳枫轻声说。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法治建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速。
是啊。林君弥转头看他，目光锐利，所以从三年前开始，两家就在推动产业转型。所以叶子被她奶奶接去学习家族事务，不仅仅是因为叶家出了这档子事，也是要从这个漩涡里抽身出来，而我——她自嘲地笑了笑，等我伤好了，应该也要被奶奶安排去读商科。企业管理、金融投资这些，总要学个样子出来。
柳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白了，就是要洗白。
这个词让林君弥微微一怔。柳枫一句话就道出了她们家里要做的事的精髓，这种直白的表述很少出现在正式谈话中，特别是柳枫这样看起来就柔柔弱弱的男性。
现在的生意，早就不是靠打打杀杀能维持的了。柳枫继续说，你们两家积累了这么多年的资源和资本，完全可以走正道。与其守着见不得光的生意整日担惊受怕，不如趁早转型。再说了......他笑了笑，现在扫黑除恶这么严，再不走正道，怕是来不及了。
林君弥惊讶地看着他。这些道理，家族里的长辈们要开无数次会议才能说清，却被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三言两语点透了本质，一个二十出头男生能有这样的见识实属难得。
你怎么会懂这些？她忍不住问。
柳枫望着喷泉出神。他总不能说，上辈子来自一个法治严明的国家，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那些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家族，要么及时转型，要么就被时代淘汰。
都是我姐教的。他最终笑了笑，她是个律师，整天在我耳边念叨这些。听得多了，自然也明白一些。
林君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有完全相信这个说辞。柳枫刚才分析问题时那种笃定的神态，不像是在转述别人的观点，倒像是亲身经历过什么。
其实，林君弥缓缓说道，转型最大的阻力不是来自外部，而是内部。很多跟着奶奶打拼过来的老部下，都习惯了原来的做事方式。她们觉得走正道赚钱太慢，规矩太多。
柳枫理解地点点头：这就是路径依赖。但要我说，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不断腕求生，将来可能连求生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得对。林君弥的眼神变得坚定，等我回去后，会全力推动公司的合规化改革。不过……她突然笑了笑，可能需要借用一下你刚才那个词——。这个词虽然直白，但很形象。
柳枫也笑了：能帮上忙就好。
这时，林君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严肃：其实，叶子家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三个公司高层同时出事，这太巧合了。
你的意思是？柳枫皱眉。
我怀疑，可能是某些不愿意看到叶家转型的势力在背后搞鬼。林君弥压低声音，她们可能觉得，叶子年轻，比较好控制。
最近法治建设不断深化，不少敏锐的家族都从中嗅到了机遇。比如周倩所在的周家，就是典型的顺势而为——她们借着这股东风飞速发展起来。
但明眼人都知道，周家的并不彻底。她们只是把最显眼的污点擦掉了，骨子里还是那套行事作风。就像今天在餐厅，周倩一开口就是仗势欺人的做派，这分明还是从前那个周家。
但林家和叶家始终是两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周家虽然借着法治建设的东风成功洗白了一部分产业，但在真正的实力和底蕴上，依然难以与这两大世家抗衡。
柳枫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叶子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柳枫自然不偏向这个说法，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多了解一下是应该的。
暂时应该不会。林君弥摇头，叶奶奶还在，没人敢轻举妄动。但长远来看……
两人陷入沉思。喷泉的水柱随着音乐的节奏起起伏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远处，柳依依已经打完电话，正朝他们走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作为律师的职业身份让她自带一股威严，但面对柳枫总能展示温柔的一面。
聊完了？她笑着问，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林君弥操控轮椅转向她：差不多了。她看向柳枫，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你之前说过的，我都有好好考虑。
柳依依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但她很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返程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各自思考着刚才的谈话。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林君弥来说，这个午后不仅增进了她对柳枫的了解，更让她对家族的未来有了更清晰的规划。
而对柳枫来说，他也梳理了一下未来的应该要发生的事，如果没意外的情况下，他大概就如他所说的生活下去。
但事情显然没这么简单，之后他遇上的第一个大麻烦，就是今天中午一时兴起，耍了周倩而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