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从幽州往长安赶,中途除了休息没敢浪费时间。
长安街旁的柳枝已经冒出了嫩黄的芽尖,风里带着些微的暖意,可我却觉得浑身的寒气都没散。
脚上的布鞋磨破了个洞,沾着路上的泥土,走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带着酸胀感,怀里的宣纸被我紧紧揣着,上面记录的场景,总在眼前晃。
终于到了熟悉的住宅巷口,巷尾卖胡饼的老张头还在吆喝,见我走来,笑着挥挥手:“李先生这阵子去哪了?好些日子没见你买胡饼了!”
我勉强笑了笑,应了句 “去外地走了走”,便匆匆往里走。
此刻我满心都是幽州的事,没心思多聊,只盼着赶紧整理好证据,再做打算。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门楣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竹管,那是鱼玄机传信的记号。
我心里一动,鱼玄机一直在暗中留意各方动静,她突然传信,莫不是有要紧事?
我取下竹管,倒出里面卷着的信纸,信纸是素色的,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急促,开头一句就让我心头一紧:“幽州藩王安路山,与浊族有书信往来。”
我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连忙把门关紧,坐在桌前仔细读。
信里说,她的人在安路山的亲信府中,偶然截获了半封残信,虽不完整,却能看清几个关键信息,还提到了 “格物院”。
我盯着 “格物院” 三个字,心里 “咯噔” 一下,沈括他们在格物院研制的武器,都是为了守护大唐,若是被安路山利用……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上官婉的声音:“太白,你回来了吗?我听老张头说看见你了。”
我连忙起身开门,上官婉走进来,见我脸色不对,又看见桌上的信纸,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把信纸递给她,声音有些发沉:“鱼玄机的密信,安路山和浊族有牵扯。”
上官婉接过信纸,眉头渐渐皱起,逐字逐句地读着,手指在 “助浊族突破长城,以换取异族扶持登基” 那几句上停顿。
抬头看向我时,眼里满是震惊:“他竟想引浊族入关?还要借异族的力量谋反登基?这简直是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这句话像烧红的针,扎进我心里。
我想起在泰安粥铺,百姓们说 “大唐有这样的陛下和大人,日子肯定越来越好”,想起封禅时空中的 “民为贵”,若是浊族突破长城,那些期盼的笑脸,都会变成绝望。
我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疯了!浊族凶残,一旦入关,百姓要遭大难!”
上官婉见我情绪激动,连忙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先喝口茶,别太急。咱们再仔细看看,信里还说利用格物院武器图纸,这是什么意思?”
我接过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却没驱散心里的寒意。
我看着信纸,突然想起在幽州军营看到的怪异士兵,还有那黑幡:“他怕是想拿格物院的武器图纸,跟浊族做交易!用咱们研制的武器,换浊族帮他打天下!”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格物院里的器械都是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做出来的,若是落到安路山和浊族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得立刻去格物院!”
我猛地站起身,茶水都晃出了几滴,“沈括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图纸要是有闪失,就麻烦了!”
上官婉也站起身,把信纸叠好递给我:“我跟你一起去,路上还能再想想对策。”
到了格物院,门口的学徒见我们来,连忙迎上来:“李大人,上官大人!沈大人正在里面核对器械图纸呢!”
我们快步走进院内,就听见沈括的声音:“这个文气连弩的零件,还得再改良一下。”
鲁二则在一旁,拿着一把弩,仔细地检查着。
“沈括!鲁二!” 我喊了一声,两人转过头,见我回来,都露出喜色。
鲁二放下弩,快步跑过来:“大人!您可回来了!俺天天盼着您,生怕您在幽州出事!” 他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却满是关切。
我却没心思回应他的热情,拉着沈括走到桌前,把密信递给他:“沈括,出事了。安路山和浊族有勾结,还想利用格物院的武器图纸。”
沈括接过密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越读眉头皱得越紧。
手指捏着信纸,指节都泛了白:“他竟敢…… 竟敢勾结外敌,还打格物院的主意!这些图纸,是咱们多少日夜熬出来的,是用来守护大唐的!”
鲁二在一旁听得真切,顿时急了,嗓门也大了起来:“啥?安路山这混蛋!俺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俺现在就带着文气连弩,去幽州把他抓起来!看他还敢不敢谋反!”
他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弩,我连忙拉住他:“鲁二,别冲动!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咱们还不知道他具体的计划,也不知道图纸有没有泄露。”
“当务之急是加强戒备,不能让格物院的制造图纸外流!”
鲁二急得挠头,脸涨得通红:“可俺咽不下这口气!他要是敢用咱们的武器害百姓,俺第一个不饶他!”
看着鲁二激动的样子,我心里又暖又急。
鲁二虽然性子急,却没有什么坏心思。
我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急,但咱们得沉住气。只有守住图纸,做好准备,才能阻止他,明白吗?”
鲁二点点头,虽然还是一脸不甘,却不再说要去幽州了。
沈括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大人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检查图纸。咱们的图纸都锁在库房的暗格里,钥匙只有我和几个核心学徒有。我现在就去核对,看看有没有丢失。”
他说着,就要往库房走,我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上官大人,你和鲁二把院里的学徒都召集起来,叮嘱他们最近多加留意,不要让陌生人进来。”
上官婉点点头:“好,你们放心去,这里交给我。”
库房在格物院的后院,沈括拿出钥匙,打开库房的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器械模型,还有一叠叠的图纸,都放在密封的木盒里。
沈括走到暗格前,打开暗格,拿出几个木盒,一一打开核对。
我站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文气罗盘。
罗盘没有异动,说明周围没有文气异常,可我还是担心。直到沈括拿起最后一个木盒,打开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所有的核心图纸都在,没有丢失。”
听到这句话,我才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后背的冷汗也渐渐干了。
可转念一想,安路山既然提到了 “利用格物院武器图纸”,说不定已经在想办法偷取了,现在没丢,不代表以后安全。
我看着沈括:“沈括,不能掉以轻心。从今天起,库房要加派人手看守,日夜轮岗,每个接触图纸的人,都要登记在册,绝不能有半点马虎。”
沈括点点头:“我明白。我会让最可靠的学徒看守库房,再在库房周围布上文气感应阵,只要有人靠近暗格,阵法就会触发警报,到时候咱们就能立刻察觉。”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院里的所有器械,尤其是文气连弩、防御工事的模型,都要清点清楚,不能有一件丢失。”
我们走出库房,上官婉已经把学徒们召集好了,二十多个学徒站成一排,脸上都带着紧张,却没有慌乱。
我走到学徒们面前,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庞。
这些学徒大多是寒门子弟,因为喜欢格物之术,才来到格物院,他们对大唐、对格物院,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坚定:“各位,现在有件事要跟大家说。有人想打格物院武器图纸的主意,还想勾结外敌,危害大唐。”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怕,但我更知道,你们都想守护大唐,守护咱们的格物院。”
“从今天起,咱们要加强戒备。看守库房的兄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负责器械的兄弟,要仔细核对每一件器械;
就算是打扫院子的兄弟,也要留意有没有陌生人进来。
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守住格物院,不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学徒站出来,大声说:“李大人放心!俺们一定守住格物院!绝不让坏人得逞!”
其他学徒也纷纷附和:“对!守住格物院!守护大唐!”
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些年轻人,虽然没有高深的文气,却有着最纯粹的家国情怀。
鲁二在一旁,也忍不住喊道:“俺也会守着格物院!谁要是敢来捣乱,俺就用文气连弩射他!”
他说着,还举起了手里的弩,惹得学徒们都笑了起来,原本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我也笑了,拍了拍鲁二的肩:“好,有你在,咱们更放心。”
沈括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大人,这是我拟好的戒备安排,你看看。库房分三班看守,每班两人,文气感应阵我已经让学徒们去布置了。”
“另外,我还联系了禁军,让他们多派些人手在格物院周围巡逻,一旦有情况,能及时支援。”
我接过纸,仔细看了看,安排得很细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很好,” 我点点头,“就按这个安排来。婉儿,你再跟鱼玄机联系一下,让她多留意安路山在长安的动向,有消息立刻告诉我们。”
上官婉应道:“好,我这就去办。”
夕阳渐渐落下,格物院的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
学徒们按照安排,开始忙碌起来,有的去库房看守,有的去布置感应阵,有的则在整理器械。
鲁二拿着弩,在院子里巡逻,脚步沉稳;
沈括则在桌前,继续核对图纸,时不时跟学徒们交代几句;
上官婉儿坐在一旁,写着给鱼玄机的回信,神情专注。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可幽州的黑幡、怪异的士兵、密信里的阴谋,还是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
我摸了摸怀里的宣纸,上面记录的场景,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安路山的阴谋,绝不止于此,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我抬头看向夜空,星星已经开始闪烁,长安平静的背后,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我握紧了拳头,心里暗下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阻止安路山,守护大唐,守护那些期盼着好日子的百姓。
因为我还记得,封禅时百姓们脸上的笑容,还记得他们说大唐有这样的陛下和大人,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这份期盼,我不能让它落空。
这时,沈括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东西,是改良后的文气罗盘,比之前的更小,却更灵敏。
“大人,这个你拿着,” 他说,“若是有文气异动,它会比之前的罗盘更早预警。”
我接过罗盘,心里满是感动,身边有这样一群并肩作战的人,就算前路再难,我也有勇气走下去。
我看着沈括,又看了看忙碌的学徒们和巡逻的鲁二,声音坚定:“大家都辛苦了。从今天起,守护格物院的重任,就拜托大家了。”
“只要我们守住这里,就是守住了大唐的一道防线。” 众人齐声应道:“请大人放心!”
夜色渐深,格物院的灯火依旧明亮,那一盏盏灯,像一个个小小的太阳,驱散着黑暗,也驱散着我心里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