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渐渐弱了下去,夜色却愈发深沉。
赵六被捆在柳树上,下巴上的淤青格外显眼,是高士揍的。
他耷拉着脑袋,头发被汗水和尘土黏在额前,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暴露了未死的生机。
“说不说?” 高士一脚踢在旁边的石子上,石子弹起撞在树干上,发出 “笃” 的轻响。
赵六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哼声,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打定了沉默到底的主意。
杜圃蹲在篝火旁,用树枝拨弄着火星,火星溅起又落下,映亮了他沉思的脸。
我走到赵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夜色中,他身上的驳杂文气仍在微弱涌动,与洛水秘境的墨蛭气息如出一辙。
“你是‘文杀’。” 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崔家派你们来,不止为了残卷吧?”
赵六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狠戾取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嘴角却倔强地抿着。
我攥紧了袖中的笔,文气悄然凝聚,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 我冷笑一声,指尖凝聚起一缕文气,轻轻点在他的手腕上。
那缕文气带着青莲玉佩的清润,瞬间侵入他体内,与驳杂的浊气碰撞。
赵六痛得浑身抽搐,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
“文杀体内的气比较浑浊,与寻常读书人的文气不同。” 我缓缓收回手,“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再不说,我就让这缕文气在你体内多待一会儿。”
文气折磨比皮肉之苦更甚,能直接冲击神魂,由不得他不松口。
高士看得眉飞色舞:“早该这样!对付这种硬骨头,就得用硬法子!”
杜圃却皱眉道:“适可而止,别逼死了,还得问出后续的阴谋。”
两人的对话打破了审问的凝重,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赵六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
他盯着我,眼中满是怨毒,却也多了几分恐惧:“是…… 是崔家派我们来电的。”
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崔浩下令,要你们‘意外身亡’,对外就说是误入秘境被妖兽所杀。”
“意外身亡?” 高士怒极反笑,“亏他们想得出来!就你们这三脚猫功夫,也配制造意外?”
赵六瑟缩了一下,不敢反驳。
我追问:“崔家为何如此急于杀我们?仅仅是因为残卷?” 直觉告诉我,事情没这么简单。
赵六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只听头领说,‘李白不死,必生祸患’。”
这句话一出,篝火旁的空气瞬间凝固。杜圃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崔家竟如此忌惮太白?”
我望着跳动的篝火,指尖冰凉,崔家的杀意如此浓烈,显然是把我当成了心腹大患,这场博弈,早已不是寒门与世家的较量,而是生死之争。
“搜他身!” 我当机立断。
高士立刻上前,粗暴地摸索着赵六的衣兜。
赵六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捆得结实,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
“找到了!” 高士从他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封折叠整齐的密信,还有一小块刻着崔家徽记的木牌。
密信是用桑皮纸写的,质地粗糙,却带着淡淡的檀香味,显然是崔家特制的纸张。
我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字迹遒劲却透着阴狠:“需除李白,免生祸患,残卷务必取回。”
没有署名,只有右下角一个小小的 “崔” 字印记。
“好一个‘免生祸患’!” 我捏紧信纸,指节发白。纸张边缘被我捏得发皱,文气在体内激荡,几乎要冲破胸膛。
崔家的手段如此狠辣,竟容不得半点威胁存在。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活下去,才能揭开崔家的阴谋。
夜色渐深,露水打湿了衣襟,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们轮流守夜,赵六被塞住嘴巴,扔在一旁,再无反抗之力。
天快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的洛水泛起粼粼波光,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官道。
“快看!有人来了!” 负责守夜的高士突然低喝一声。
我们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只见官道尽头出现一道青色身影,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那是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头戴帷帽,面纱遮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女子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掌心托着一个锦盒,动作优雅而恭敬。“李公子,上官大人有信物相赠。”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不像是普通人的嗓音。
我心中一动,上官婉?她怎么会突然派人来?
杜圃在一旁低声提醒:“小心有诈。”
我点点头,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女子。她身上的文气内敛而精纯,与寻常世家子弟不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
我盯着锦盒,心中充满了疑虑,上官婉此刻送来信物,究竟是福是祸?
“上官大人为何要送我信物?” 我不动声色地问,文气凝聚在指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女子微微躬身,语气不变:“大人只说,公子见了信物便知。” 她的目光坦然,没有丝毫闪躲,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我接过锦盒,入手温润。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准考证,上面写着 “吏部试” 三个大字,盖着吏部的朱红大印。
准考证下面,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字迹娟秀,正是上官婉的手笔:“速离洛阳,长安有变,保重。”
“吏部试准考证?” 杜圃凑过来,眼中满是惊喜,“太白,你可以参加吏部试了!”
高士也笑道:“太好了!” 两人的喜悦冲淡了些许凝重,篝火旁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我摩挲着准考证上的朱印,心中百感交集。
前一刻还深陷杀机,后一刻便迎来转机,人生的起落竟如此猝不及防。
上官婉的警示虽简短,却透着真切的关心,长安的变局,又会是什么?
“多谢姑娘。” 我收起锦盒,对女子拱手道谢。女子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她袖口露出一截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朵精致的莲花,与我衣襟里的青莲玉佩竟有几分相似。
更重要的是,她转身时,文气不经意间泄露了一丝,那种独特的波动,只有皇室近侍才会拥有。
“姑娘留步。” 我叫住她,“你是陛下的近侍吧?”
女子身体一僵,随即转过身,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笑意:“公子好眼力。”
她没有否认,反而坦然承认,“大人吩咐,公子若察觉,便告知公子,陛下亦关注洛水之事。”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淡淡的清香。
高士瞪大了眼睛:“陛下的近侍?上官婉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杜圃若有所思:“看来陛下对崔家也并非全然信任,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柳枝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六仍被捆在树上,此刻却没了之前的狠戾,眼中满是绝望。
我们将他交给洛阳府衙役之后,便再次上路,离开洛阳。
官道旁的野草上还挂着露珠,折射着阳光,晶莹剔透。
我握紧怀中的锦盒,准考证的边角硌着掌心,提醒着我即将到来的机遇与危机。
长安有变,崔家虎视眈眈,皇室态度不明,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高士走在前面,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打破了沉默:“管他长安有什么变故,只要太白能进吏部,咱们就有靠山了!”
杜圃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崔家在朝中势力庞大,咱们还需小心行事。”
我望着长安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被阳光照亮。
文气在体内缓缓流转,青莲玉佩与残卷的共鸣愈发清晰。
崔家的杀机、上官婉的警示、皇室的关注,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缠绕。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阳光穿过柳枝,照在我们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却驱不散我心中的凝重。
长安的风,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