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感觉今天的岑剑有些奇怪。
这位二师弟向来镇定自若,不管出什么事都淡然处之,是众人眼里最靠谱的人。
他很少有这般外露情绪的时候。
一旦有,就说明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
云峰有些担忧,
不过,他也清楚二师弟的性格,
要是直接问,岑剑只会把话咽回去,什么都不会说。
“进来吧。”云峰侧身让开位置,示意岑剑进屋。
岑剑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剑灵坐在岑剑身后重剑的剑鞘上,剑身弯曲像只虾。
云峰回头看了眼神情没落的岑剑。
心情不好怎么办,那就吃点吧。
夜晚飘着雪花,白色雪花在光下,晃悠悠飘啊飘,打着旋儿飘落地面。
一股冷风刮来,雪花在空中乱撞,似乎用来照明的法器,都在这股冷风下变得暗淡了些。
云峰打算煮一碗热乎的酒酿。
路过院中的凉亭,瞥见长桌上日常摆着的果盘,顺手拿了两个枇杷。
这枇杷白天尝过,带点微酸,煮进酒酿里刚好能变得酸酸甜甜。
修为稳稳上升的他,已经能同时操控几道灵气丝做不同的事。
这边用灵气包裹住枇杷轻轻旋转,剥去薄皮、挖掉果核。
那边又分出一缕灵气,将揉好的糯米面团搓成一颗颗圆滚滚的小丸子。
没一会儿,一碗酒酿枇杷羹就煮好了。
透着点乳白色的酒酿中,点点殷红的枸杞浮浮沉沉,
雪白的糯米小圆子在汤中打转,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嫩黄枇杷果肉,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吃点吧。”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酒酿端到岑剑面前。
云峰又用神识扫向灶房,从货架上挑了碟油炸花生米、一碟卤豆干。
神识飘到后院库房,在自己酿的酒坛前顿了顿,
最终还是没取,只带着两碟小菜飘了回来。
灵气托着花生米和卤豆干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碰撞声。
岑剑只是抬了抬眼皮,又落回原处,继续盯着升腾的热气发呆。
看来,这是真遇到难事了。
云峰暗自琢磨:
难道是心仪的女修跟别人结了道侣?
没听说过二师弟有心仪之人啊……
不过以他内敛的性子,就算有,也不会跟人说。
云峰没问,朝着剑鞘上的岑灵勾了勾手指。
岑灵立刻“呲溜”一下支棱起来,像片羽毛似的飞到他肩膀上。
云峰朝着岑剑的方向点了点下巴,示意它说说情况。
“主人的朋友,前两天离世了。” 岑灵凑到云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岑剑听见。
云峰闻言一愣。
岑剑的朋友不多,宗门外的那些,全是早年一起闯秘境、斗妖兽的生死之交。
这份情谊比寻常同门还要深厚,难怪他会这般消沉。
云峰在岑剑对面坐下,取来茶叶和茶壶。
岑剑呆愣愣地抬起头,轻声唤道:“大师兄。”
“趁热吃吧,要是实在没胃口,不吃也没关系。” 云峰语气平和。
岑剑轻轻晃了晃头,他心念微动,面前的木勺凭空沉入碗中,舀起一勺酒酿枇杷羹。
碗里的羹汤晶莹可鉴,闻着馥郁芬芳,入口更是唇齿留香。
酒酿清甜丝滑,带着丝丝缕缕的果香,枇杷果肉还保留着几分本味,果酸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腻。
岑剑没再说话,只是操控着木勺,
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神色渐渐从落寞变得专注。
岑灵坐在云峰的肩膀上,用识海传音,讲着岑剑那位离世好友的事。
云峰一边听,一边指尖凝出火焰,操控着桌面的茶壶烧水。
蓝色的火焰安静舔着壶底,没一会儿,水就“咕嘟咕嘟”沸腾起来。
随手抓了把茶叶放进杯里,滚烫的开水冲下去,茶叶瞬间被冲到杯底,
又慢慢舒展开,一缕缕茶香随着热气飘出来。
等岑剑吃完最后一口酒酿,一杯温热的茶刚好送到他面前。
这时,云峰也听完了岑灵的讲述,大致知道了岑剑那位好友的生平。
云峰想起来,那位好友他也是见过的。
一位散修,很讲义气,又杀伐果断,做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私下里相处起来,却很随和,与之交谈也让人感觉很舒服畅快。
岑灵感受到岑剑的低落,说完就从云峰肩膀飘起来,朝着岑剑飞去。
它绕着茶杯轻轻旋转,带动的微风拂过茶水,将氤氲的热气慢慢吹散。
散开的热气扑到脸上,岑剑将茶杯悬空凑到面前,
“这位好友,是我第一次下山历练时认识的。”
他轻声说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这不是他身边第一个走的人。
修士修为越高,寿命延长,会看见自己的亲人离去,在一次次意想不到的变故中,好友也接连离去。
岑剑低头看向自己腰间,他的储物袋中飘出了一件法器,还有另一个储物袋随着这件法器,一同落在桌上。
“这是他留给我的。”
“他没师门也没收徒弟,毕生积蓄,十多万灵石,还有好几本功法秘籍,死前全分给了我们几个故交。”
岑剑面前的茶杯,杯中茶水晃了晃,波光潋滟之间有股清透澄澈的美感。
“大师兄,” 岑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怅然,“他真的很努力在修炼,为了突破瓶颈,这些年跑遍了中洲的险地,想找个突破的契机,可最后……”
话没说完,他忽然抬头看向云峰,眼神中有些迷茫。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突破无望,那后来所有的努力,还重要吗?”
“修炼到金丹,寿命已经比凡人长太多,就算侥幸修到元婴,又能怎么样呢?只是为了活得更久一些吗?”
“大师兄,你说我们拼死拼活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峰坐在对面,静静听着,心里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二师弟这是彻底陷入迷茫了,道心都隐隐有些不稳。
道心不稳对修士来说是天大的事,重则走火入魔,毁了一辈子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