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协议”的强行启动,如同在一潭沉寂了亿万载、早已被标注为“死水”的湖面核心,投入了一颗由最狂暴的恒星内核锻造而成的、燃烧着不屈生机的炽热楔子。其引发的,绝非简单的能量涟漪或物质层面的爆炸,而是一场触及存在根基的、规则层面的剧烈“地震”与“海啸”。这股由最本源“创造”与“生机”法则引发的剧烈波动,其强度与特质,早已超出了“天道织机”那本就残缺的防火墙所能伪装、缓冲乃至承受的极限。这不仅仅是一种能量的泄漏,更像是一个被长久禁锢的、濒死的世界,在获得一线挣脱枷锁的渺茫希望时,从灵魂最深处发出的、不甘灭亡的、无比强烈的“生命呐喊”!这道蕴含着极致“活性”与“变数”的信号,如同在绝对黑暗的宇宙深空中骤然点燃的、最耀眼的超新星爆发,其产生的信息洪流与规则扰动,以超越光速、超越常规维度的方式,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虚空壁垒与维度隔膜,无比清晰、无比精准地,传递到了那个一直如同最耐心的阴影般、徘徊在此方位面外围冰冷虚空之中、静静等待其彻底“沉寂”的最佳时机的恐怖存在——“虚境掠食者”那冰冷、浩瀚且纯粹的感知网络之中。
在此之前,在“天道织机”尚能维持基本伪装功能时,此方位面在掠食者的感知图谱中,与广袤宇宙中无数已被其“净化”完毕的、彻底归于死寂的废墟世界并无二致,是均匀、冰冷、毫无价值与“噪音”的背景杂波,引不起它丝毫的“食欲”或“关注”。然而,此刻这突如其来、剧烈到颠覆认知的“活性”爆发与“规则重构”的躁动,如同在它绝对宁静的感知领域内,猛地炸响了一声刺耳至极、挑战其存在根本的“不谐之音”!这对于追求万物终极“静滞”、视一切“变化”与“生机”为需要被“修正”的“错误”、为必须被“清理”的“污染”的掠食者而言,瞬间触发了其最深层、最本质的“清理”与“吞噬”本能。一个本已判定“死亡”的“标本”,竟敢、竟能发出如此“鲜活”的“挣扎”,这是对其绝对权威的挑衅,是必须被立刻、彻底“净化”的“异常状态”。
于是,远比物质入侵更加诡异、更加根本的侵蚀,开始了。掠食者并未选择耗费巨大能量进行实体穿越,那会引发剧烈的空间震荡,容易引起其他潜在“掠食者”的注意,也并非其最“高效”的猎食方式。它采取了更符合其本质、更令人绝望的猎杀手段——规则层面的投影侵蚀。
最初的征兆,并非源于物质世界的形变或能量的对撞,而是直接作用于生灵的感知、意识乃至对自身存在的根本认知层面。
控制室内,正全力约束体内几近暴走的紫霄雷罡、与外界混乱能量苦苦抗衡的赵乾,猛地感到一阵源自神魂本源的、毫无来由的、深入骨髓的恶寒!这并非温度的降低,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冰冷,仿佛有无数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漠然与贪婪的、来自不可知维度的眼睛,穿透了血肉与灵魂的屏障,死死地锁定了他。他苦修多年、坚若磐石的剑心,竟在这无形的注视下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摇曳与裂隙,差点守不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道心深处甚至泛起一丝“自身存在是否毫无意义”的荒谬虚无感。
另一侧,阿蛮发出一声压抑如困兽的低吼,他强横无匹、气血如龙的身体,此刻却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置身于绝对虚空般的“剥离感”。这种感受并非物理上的失重,而是某种更基础的、关乎“实体”概念的动摇。他感觉自己坚实的肌肉、坚硬的骨骼、奔腾的气血,其“存在”的坚实感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质疑、消解,仿佛他赖以立足的“物质性”正在一点点变得“稀薄”、“空洞”。他奋力一拳砸向身旁扭曲的金属墙壁,试图用剧烈的疼痛和真实的触感来对抗这种侵蚀,但那反震回来的力道,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不真实的“绵软”与“疏离”。
灵觉最为敏锐、修炼魔功与神魂紧密相关的柳三娘,此刻娇躯剧颤,脸色煞白如纸。她并非用肉眼,而是以神魂“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控制室那冰冷坚硬的金属墙壁表面,开始如同被某种无形的腐蚀液浸染般,浮现出无数细微的、不断蠕动、变幻的、无法用任何已知几何形状描述的“黯影”。这些黯影没有厚度,没有温度,它们像是在二维的平面上诡异地爬行、增殖,却又仿佛能渗透进三维空间的每一个最细微的缝隙。更可怕的是,这些黯影所过之处,连周围那原本狂暴对冲的能量乱流,都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了其“变化”的属性,不是被平息,而是被强行“抹去”了动态的特性,趋向于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静滞”。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淡淡的、前所未有的气味——类似于古老金属在真空中缓慢锈蚀分解,又混合了星际尘埃般的冰冷与空洞,吸入肺中,竟让人从生理到心理都产生一种“呼吸”这个维持生命的基本动作本身,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徒劳无功的荒谬与绝望感。
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墨渊,此刻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收缩如针尖。他挣扎着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全息沙盘原先所在、如今只剩一片破碎黑暗的区域。就在那片混沌的黑暗中,一点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正在悄然浮现,并缓慢地、却无可阻挡地扩散开来。那并非颜色的黑,而是“无”的黑,是连“黑暗”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彻底否定的、“存在”的绝对反面——一个初生的“虚空奇点”!这奇点仿佛拥有某种冰冷的“生命意志”,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被其吸入后彻底消失,声音靠近其边缘便戛然而止,狂暴的能量流触及其范围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湮灭无踪,甚至连“空间”本身的存在感,都在其附近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要被其同化为纯粹的“虚无”!
“来了……它……它的触须……已经……伸进来了……” 墨渊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彻底的、源自认知层面的绝望,“这不是攻击……这是……覆盖……是抹除……”
而处于这场无形侵蚀风暴最绝对中心、意识已与规则光流深度融合的陈骏,其所感受到的恐怖与压力,远超其他所有人的总和。他正引导着“涅盘”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微雕大师,在“天道织机”最核心、最脆弱的规则脉络上进行着逆天而行的修复与重铸,对整个位面底层规则的任何细微变化都敏感到了极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沉重到无法想象、仿佛由整个寂灭宇宙的意志凝聚而成的“虚无潮汐”,正从无法描述的高维层面,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缓缓渗透、覆盖下来!这股意志并非通过位面壁垒的裂缝涌入,而是直接“投影”于此方位面的规则薄膜之上,其蕴含的法则单一而绝对——对“存在”的彻底否定,对“变化”的终极终结,对“一切”的复归于“无”。
在这股“虚无意志”的投影侵蚀下,陈骏正在艰难修复的、那些刚刚被生机之力接续起来的、尚且脆弱不堪的规则线条,开始受到无形的、却极其致命的“稀释”与“解构”。一些关键节点处的规则光华开始变得“黯淡”、“透明”,其结构稳定性正在被悄然瓦解,仿佛要融入背景那无尽的虚无之中,前功尽弃的风险急剧增加。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是,他自身与“织机密钥”融合所化的那道光流,这团高度凝聚了“生机”与“变数”的本源法则集合体,似乎对那“虚无意志”产生了极强的“吸引力”。他感受到一种冰冷的、探究般的“注视”牢牢锁定了他,那是一种想要将他这团“异常”的“活性”样本彻底“分解”、“研究”、最终将其蕴含的所有“变化”与“生机”都“归于寂静”的、毫无情感可言的猎食者兴趣!
“顶住!这是规则层面的渗透!它在试探防火墙的极限,试图从根源上瓦解补全进程!绝不能让它完全降临!” 陈骏的意识在疯狂咆哮,将更多的、近乎榨取自身存在本源换来的生机之力,不顾一切地注入到修复工作中,与那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侵蚀之力进行着最凶险、最根本的角力。这就像是在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风雨中,于即将解体的破船上,既要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修补风帆,又要拼命抵挡不断涌上甲板、试图将船体本身都溶解于无形的黑色海水!
控制室内的环境进一步恶化,现实被侵蚀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墙壁上那些诡异的黯影越来越浓重,开始像有生命的粘稠流体般扭曲、聚合,渐渐形成一些难以名状的、不断变换轮廓的、仿佛由纯粹“非存在”构成的恐怖轮廓,似乎有无数不可名状之物正试图从另一个维度将它们的触须伸入现实的结构之中。那股冰冷的“虚无”气味更加浓烈,连金属墙壁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暗、脆弱,表面浮现出类似千年风化的斑驳痕迹,仿佛其存在的“时间”被加速了亿万倍。光线进一步变得“稀薄”而“无力”,不是变暗,而是光源本身仿佛正在失去“发光”的意义与动力。声音也变得极其怪异,远处的能量爆炸声、结构崩塌的轰鸣,都像是隔着厚厚的、吸收一切振动的物质传来,失真、遥远,且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洞”回响。
就连陷入癫狂状态的净世教主,也清晰感受到了这远超他掌控的恐怖降临。但他脸上露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病态的、近乎迷醉的狂热与兴奋!“感受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真实’!永恒的‘宁静’!万物最终的‘归宿’!这冰冷的触摸,这存在的消解……多么完美!拥抱它!拥抱这终极的虚无!” 他张开双臂,状若癫狂,仿佛要主动融入那降临的虚无意志。他周身散发出的死寂能量,竟与那投影过来的虚无气息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与交融,反而让他暂时摆脱了能量风暴的部分压制,气息变得愈发深邃、诡异、非人,仿佛他正在从一个“生灵”向着某种更接近“虚无”的存在形态蜕变。
虚空投影,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却比任何毁天灭地的攻击都更加致命。它不是在毁灭世界,而是在从根本上“否定”这个世界存在的“资格”与“意义”。陈骏和他的同伴们,以及这整个位面的亿万生灵,此刻正站在一个无形的、比深渊更加恐怖的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