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完那条神秘短信后，林晓风并没有立刻等到回音。他揣着那张用命换来的一百元钞票，在街边早餐摊魂不守舍地喝了碗豆浆，吃了两根油条。食物下肚，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心底那股盘踞不去的寒意和混乱。
他没有回自己那个狭小出租屋，而是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前往市图书馆的公交车。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但他总觉得那404室的阴冷还附着在骨头上。他需要答案，需要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黑色的气流，那奇异的吸收能力，还有那块变得不一样的古玉。
图书馆里安静肃穆，书香弥漫。林晓风直接扎进了存放民俗、玄学典籍的区域。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一切可能与“气”、“煞”、“阴阳眼”相关的知识。
《葬书》、《撼龙经》、《阴阳宅概论》……他囫囵吞枣地翻阅着。书中那些晦涩难懂的词句，此刻在他眼中却有了别样的生命力。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他回想起楼道里那些流动的黑色煞气。
“煞者，恶气也，形骸所感，主灾病、横祸。”——这与他在凶宅中感受到的冰冷、恶意完全吻合。
“有异人，目能视气，辨吉凶……”——这不正是他现在的状态吗？
然而，翻遍了几乎所有相关书籍，他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能够主动“吸收”煞气，并将其转化为自身能量的记载。所有的理论都强调“避煞”、“化煞”，从未有过“纳煞”。他这种能力，仿佛是一种禁忌，是书中从未描述过的异类。
疲惫地合上最后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林晓风靠在书架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困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他的能力，似乎游离于现有的玄学体系之外。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阅览区。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苏雨晴。
她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专注地看着一本……《犯罪心理学》。阳光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清秀而认真的轮廓。
林晓风心里咯噔一下。这位警花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巧合？还是……她已经开始调查自己了？昨晚的直播虽然中途断掉，但前期观众不少，难免会引起注意。尤其是他最后仓皇逃出房间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相信科学”。
他下意识地想躲开，但苏雨晴似乎心有所感，抬起头，目光恰好与他撞个正着。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审视和冷静。她合上书，站起身，径直朝林晓风走了过来。
“林晓风？”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
“苏……苏警官？”林晓风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好巧，你也来看书？”
“不巧。”苏雨晴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他刚才翻阅的那堆民俗书籍，眼神锐利了几分，“我在找你。关于昨晚锦华小区404室的事情，需要你再详细说明一下情况。”
果然来了！林晓风心里叫苦。他硬着头皮道：“情况？我在直播里不是都说了吗？就是……就是睡了一觉，感觉有点冷，就提前结束了。”
“有点冷？”苏雨晴微微挑眉，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抽出几张打印纸，上面赫然是林晓风直播间的弹幕截图，“‘有哭声’、‘看到白影’、‘温度骤降’……这些观众反馈，你怎么解释？”
“那是……那是他们看错了，或者自己吓自己。”林晓风嘴硬，“网络直播，为了效果，有点夸大其词很正常。”
“夸大其词？”苏雨晴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压迫感，“那你为什么在凌晨四点左右，用手机搜索了‘如何驱鬼’、‘煞气化解’以及‘祖传玉佩发热是怎么回事’？”
林晓风瞬间头皮发麻！她连他的搜索记录都查到了？！这效率也太恐怖了！
“我……我那是……好奇！对，就是好奇！”他感觉自己额头上开始冒汗，“民俗学专业的学生，遇到这种事，查点资料很正常吧？”
“正常？”苏雨晴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一个‘相信科学’的人，会在被吓出凶宅后，第一时间去查询这些封建迷信的内容？林晓风，你在我面前的表现，和你在直播里、以及私下里的行为，存在严重矛盾。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晓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在一位训练有素、逻辑严密的警察面前，他那点蹩脚的谎言根本不堪一击。难道要告诉她，自己能看见黑气，还能吸着玩？那估计下一秒就会被送去精神科做鉴定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沉默。
就在林晓风几乎要扛不住这种压力，考虑是不是要坦白（尽管对方大概率不信）时，他的双眼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热起来！
视野瞬间变化。
他看见，在苏雨晴的身后，图书馆古老的书架之间，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煞气，正如同蜿蜒的小蛇，缓缓游弋而过！那煞气非常微弱，与404室的浓烈无法相比，更像是某种残留的印记。
他的异样立刻被苏雨晴捕捉到了。她发现林晓风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视线越过了她，聚焦在她身后的某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你怎么了？”苏雨晴警惕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却只看到一排排寂静的书架，什么都没有。
“没……没什么。”林晓风猛地回过神，强行压制住眼中的异状，心脏却狂跳起来。这图书馆里，竟然也有这种东西？虽然很微弱，但这证明煞气并非只存在于特定的凶宅，而是可能弥漫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次短暂的“看见”，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这双“混沌之眼”似乎并不完全受控，会在感知到煞气时自动激活。
苏雨晴转回头，眼神中的怀疑更深了。她刚想继续追问，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走到一旁接听了电话。
“……嗯，是我。什么？位置确定了？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苏雨晴深深地看了林晓风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审视、警告和一丝未尽的探究。
“我有任务，要先走。”她收起手机，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林晓风，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另外，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情，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围，不要为了博眼球或者一点小钱，去招惹你无法理解的东西。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阅览区，背影干脆利落。
林晓风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与苏雨晴的这次短暂交锋，比在凶宅门口熬一夜还让他心力交瘁。
他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回味着苏雨晴最后的警告。“无法理解的东西”……她指的是鬼，还是别的什么？难道警方也知道一些内情？
混乱的思绪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打断。他拿出来一看，是那个陌生号码的回信。
一个地址。位于城市另一头的一个老式居民区。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新的信息：
【明晚八点，带齐你的‘家伙’。记住，别报警，除非你想被当成疯子。】
林晓风盯着屏幕上的地址和信息，手指微微收紧。
五千块的诱惑，对自身能力的困惑，以及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恐惧，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这个约，他必须去赴。
他收起手机，目光再次扫过眼前浩瀚的书海。这些传统的典籍给不了他答案，他的路，恐怕要靠自己一步步去蹚出来了。
只是，那个邀请他去处理“更棘手”事件的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能力？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