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港岛油麻地。
一名年轻的洪兴仔抚着胸口不断深呼吸。
身旁是个油滑的老四九,一边往口中丢花生米,一边探头朝庙街窥望,随即缩回头继续拨弄花生。
也许是闲得发慌,老四九抬头瞄了眼那紧张的后生,扬了扬下巴。
“喂,搞咩啊你?第一次出来劈友?”
洪兴仔脸上掠过一丝窘迫,默默点头。
“有无搞错,咁大件事派个新仔来?”老四九嘴上抱怨,手却从兜里掏出一只小酒壶。
年轻仔接过,拧开盖,烈酒气味冲鼻而来。见他皱眉,老四九笑了:“呛系咁?啦!捏住鼻灌落去,等酒气上嚟,斩人都唔惊。”
洪兴仔半信半疑,但在老四九紧盯之下,还是硬着头皮灌了下去。烈酒烧喉,一股灼热直冲脑门。
“喂,做嘢了。”老四九朝庙街方向一瞥,神色骤紧。
洪兴仔还未回神,一声哨响划破夜空。
“走!”老四九低喝一声,从怀中抽出钢刀,带他冲出窄巷。转眼间,庙街杀声四起。
不远处,佐敦仔隐于暗角,手持大哥大。
“蓝鲸哥,洪兴喺油麻地动手了。”
“和义安咩反应?”
“佢哋冇防备,估计两个钟就被清场。照计划,靓仔南跟手要打荃湾,我哋旺角嘅人要唔要动?”
“箭在弦上,既然佢开第一枪,我哋唯有跟住上。”
“好。”佐敦仔挂断,又拨出另一号码:“招爷,蓝鲸哥点头了,叫兄弟做嘢。”
这一夜,油麻地的厮杀如同点燃引信,港岛遍地烽火。十点起,油麻地、旺角、长沙湾接连开战,和义安多处遇袭。
反应最快的,是韩宾。
近日K1大赛定夺波斯湾油路归属,他无法出海,索性放下葵青事务,陪十三妹在旺角消遣。两人正在酒吧闲聊,门口忽传打骂之声。
韩宾与十三妹起身望去,看门小弟被推开,招爷领着一群三联仔涌入。
好事被扰,韩宾怒火中烧,大步上前。
“你哋系咪痴线?唔知呢度系边个嘅地盘?喺我韩宾度搞事,嫌命长?”
“宾尼虎?”招爷冷笑,“咁耐冇见,以为你着草啦。点呀,而家抱紧和义安同小鬼航嘅大腿,就以为可以大声?”
韩宾握紧拳头,眯起双眼:“我而家好炆,你讲嘢小心啲。”
“吓鬼呀衰仔!真系当自己系乜嘢猛人?边个唔知你宾尼虎系靠抱大腿上位?为地盘背叛和合图,跟住又跳槽和义安,我睇你唔好叫宾尼虎啦,改叫狗腿宾咪几好!”
“冚家铲,你系嫌命长!”
招爷此言,犹如在韩宾的怒火上再泼滚油。
本就打算找茬的招爷,哪里会在意韩宾高不高兴,他手一扬,对身后小弟大喝:“没眼力的东西,看见大佬还不喊人?叫狗腿宾哥好!”
“狗腿宾哥好!”
听着三联仔阵阵嗤笑,韩宾怒火难忍,一拳直冲招爷面门。
“嘭!”
这一拳打得招爷连退两步。
他伸手一抹鼻子,看见血渍,顿时红了眼,扯嗓大叫:“砍他!”
一声令下,身后三联帮众亮出预藏的刀棍,齐齐杀向韩宾。
整个酒吧顷刻大乱。
看场的义安人马虽冲上前抵抗,人数却差了一大截。要不是门口窄小,施展不开,义安这方恐怕早就被全数歼灭。
眼看节节败退,韩宾心急,探手入怀掏枪,朝天花板就是一枪。
“砰!”
枪响之后,全场倏静,所有人惊愕地看向韩宾。
他们不知道,经过海外闯荡,韩宾早已不习惯港岛那套刀光剑影。在公海与波斯湾,刀棍早已落伍,枪才是硬道理!
在众人注视下,韩宾缓缓举枪,对准招爷额头,冷声道:“别说我不给面子。现在带人滚,我就当没这回事,不然……”
“不然你想怎样?”
招爷看着枪口,心里发虚,仍强装镇定,赌韩宾不敢真 。
“砰!”
韩宾扣下扳机, 打在招爷脚前,吓得他往后一跳。
接着,韩宾再次举枪,瞄准招爷脑袋,眯眼说道:
“再不走,下一枪就打爆你的头!”
“猪仔,长沙湾的东英仔交给你,我先去油麻地讨债。”
“收到隗姐,有事call我。”
荃湾,兴龙武馆内。
猪仔武挂掉电话,问阿义:“生番和大头仔呢?”
“还在召集兄弟,快到了。”
“好,人齐再出发。东英这帮人,上次被我们打那么惨,还敢踩我们和义安的地盘?这回不打到他们老巢,我改跟他姓!”
猪仔武正怒骂,一名拳手匆忙奔入。
“不好,武哥,外面好多人!”
“慌什么?我叫来集合的自己人。”
猪仔武正要往外,却被小弟拦住。
“不、不是我们的人……是洪兴的!”
“洪兴?”
猪仔武一愣,与阿义对视一眼,两人连忙冲出房间。
武馆大厅外,街上人潮汹涌,直逼武馆。领头的靓仔南虽断一臂,却煞气逼人,他一声令下,火山与世贸仔带人砸破武馆玻璃,洪兴众人一涌而入。
武馆里,十多名拳手紧张围拢。猪仔武知道情况不妙,阿义拉他低语:“猪哥,你从后门走,我们挡着!”
“走什么?”猪仔武摇头,“靓仔南来要我命的,后门肯定也有人。他要拼,我就陪他拼,撑到兄弟赶来还有机会!”
说完,他抄起双截棍大步走向大厅,阿义也提双刀紧跟其后。
大厅内,洪兴的人马已从门窗的破洞涌了进来,却未立即出手,反而让出一条路,让靓仔南慢慢走入。他提着战刀,眼神冷冷定在猪仔武身上。
“这么久没见,你倒是变了样。”靓仔南寒声道。
“怕了?”猪仔武鼓了鼓肌肉,“怕就滚,留你一条胳膊做纪念。”
“我已经是残疾了,拜你们龙头所赐。”靓仔南语气平淡,却藏着恨。他刀尖一抬,直指猪仔武:“还记得大天二吗?”
“记得,想报仇?”
“每分每秒都想。”靓仔南握紧刀柄,“你别死太快,我要你叫到地府都听见——大天二知道,他大佬没忘了他,正替他讨债!”
“这话留着去下面亲自告诉他吧!”猪仔武扬起双截棍,全神戒备。
靓仔南没上前,只把刀往地上一顿。
“铛!”
刀鸣响起,洪兴的人齐声怒吼扑上:“斩死和义安的混蛋!”
猪仔武和阿义率先迎战,其余拳手背贴墙壁,与洪兴众人激战起来。
武馆里都是精英拳手,虽然人数不及洪兴,但身手更灵活。他们用拖把扫帚作短棍,每次击打都像刀砍一样狠。
阿义最引人注目。他是癫仔龙一手教出来的好手,经历多场死斗,双刀舞得凌厉非常。不仅一般洪兴仔挡不住,连靓仔南的心腹世贸仔也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丢你老母!”
生死关头,猪仔武全力挥舞双截棍,两名冲太前的洪兴仔被他接连打退。可惜敌人太多,刚占上风的他转眼又被人潮吞没,只能和同伴背靠背死守。
在人潮后方,靓仔南握紧战刀,趁乱快步逼近。他紧盯着猪仔武的身影,直到一个洪兴仔被双截棍打倒,两人之间再无遮挡……
“唰!”
刀光一闪,直插猪仔武腹部。
靓仔南脸上掠过狠厉的笑意,抽刀时血花四溅。猪仔武咬牙捂住伤口,冷汗直冒。
靓仔南却不急着了结,阴冷地盯着他:“放心,我说过要让你惨叫给大天二听。时间还长,我慢慢送你上路!”
“丢你老母,搞什么?”
生番赶到兴龙武馆,被眼前的混战场面惊住。
街上挤满了人,洪兴与和义安的人在武馆外厮杀。连大头仔都拿着钢管,带人一次次冲击洪兴的防线。
生番提刀冲上前急问:“怎么回事?”
“洪兴杀上门了,阿武他们被困在里面!”
“丢!”
生番心头一沉。他和大头仔都是从洪兴转投和义安的,如果猪仔武在自家地盘出事,他俩脱不了责任。想起过去受的轻视,他绝不能让旧事重演。
眼看久攻不下,生番把心一横:“大头仔,我开条路,你带人冲进去救!”
不等回应,他后退几步大吼壮胆,接着放空脑子,挥刀乱砍硬冲向前。
生番拼命的打法确实吓住了洪兴仔。他们见生番连砍来的刀都不躲,反而悍然反击,一时都被这股不要命的气势压住。
趁生番拼命打开的缺口,身手敏捷的大头仔立刻带几名和义安骨干冲进武馆。
武馆大厅中,猪仔武浑身是血,被一群拳手护在中间大口喘气。阿义双手挥刀,奋力挡在猪仔武前面,勉强招架靓仔南的进攻。但他自己也伤痕累累,显然撑不了多久,随时会倒下。
情况危急,大头仔来不及多想,带人直扑洪兴仔。
靓仔南闻声回头,见带头的人竟是大头仔,不由一怔。两人算老相识了。虽听闻对方已投靠和义安,却一直没碰面,没料到再见面竟是刀兵相接。
“大头仔!”靓仔南紧握 ,咬牙低喝。
被叫到名字的大头仔动作一顿,抬眼迎上他的视线。
“大家以前都是兄弟,有必要搞成这样?”靓仔南沉声问道。
大头仔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钢管:“不想打就带你的人走!”
“走?你要我走去哪里?”靓仔南刀尖直指猪仔武,红着眼睛吼道,“这混蛋杀了大天二,我不斩了他,怎么向大天二交代?!”
“他是我大佬!你斩了他,我又怎么向我弟兄交代!”大头仔毫不退让地吼回去,随即咬牙道,“阿南,现在带你的人离开,我保证外面兄弟不拦你们。再打下去,就只能各为其主。”
“各为其主……”靓仔南一愣,脸上怒意转为嗤笑,“好,好,我懂了!那就各为其主!”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挥刀直刺猪仔武。
猪仔武早已站立不稳,无力闪避,眼看刀尖逼近。幸好阿义仍护在前,双刀奋力下劈,重重砍在靓仔南刀背上,硬是将刀锋压偏,刺进猪仔武脚前地面。
“兄弟们,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