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已盘算好后续:若小马举刀格挡,他就虚招变实招,一刀捅进对方心口!
“想踩我?我怕你没那个命!”
然而事实与招积所料全然不同。小马一眼看穿他这一刀虚浮无力,不挡不避,反而鼓足力气,钢刀直奔招积脖颈横斩而去!
“噗!”
两把刀几乎同时命中目标。
小马肩头溅血,招积的人头却已飞起,带着惊愕与不甘,滚落在地。
千人混战中尘土飞扬,招积的头滚了两圈便沾满血污泥沙,面目难辨。小马经验丰富,一击得手立即捂肩后退,迅速隐入己方阵中……
“积仔!!”
三联这边,招爷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火并前线,胸口一股浊气堵得发慌,眼前一黑,几乎吐血。
他原地缓了片刻,待视野恢复,当即攥紧钢管,朝小马退走的方向欲追。佐敦仔急忙伸手拉住这位三联老骨干,压低声音劝阻:
“招爷,别冲动!”
“我丢你老母!这叫我冲动?死的是我儿子,是我亲儿子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愤已烧毁了招爷的理智。
若是三联坐馆蓝鲸来劝,或许他还能听进几句,可佐敦仔一个后生晚辈,哪有资格拦他这位江湖老辈?就算蓝鲸的儿子平头仔来劝,也没这个面子!
“跟我斩死和义安那帮冚家铲!”
招爷一声暴吼,手下心腹全都抛开阵型,发疯般向前冲去。
这支一心复仇的生力军,仿佛给本就炽烈的战场添了把猛火,厮杀顷刻间蔓延整片山野。不顾性命的搏斗将土地染成暗红,放眼四望,天地都像浸透了一层血光。
……
与三联那边杀气冲天的情形不同,华强亲自带队的主力正从蒲台岛西侧稳稳向前推进。
战前喊得最响的靓仔南,实际却比预料中怯懦许多。比起三联与东英,洪兴的战线大幅向南收缩,几乎可说自登陆后就没怎么往前挪过。
华强在张谦和于八的伴随下前进良久,始终未见洪兴人影,心头顿觉不妙,转头对张谦下令:“你和于八带人守在这里,我先回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慌乱惊叫。
华强猛一回头,竟发现原本不见踪迹的洪兴仔不知何时绕了一大圈,从东侧穿插至义安队伍腰腹,此刻正全面展开,猛扑而来!
“丢你老母,洪兴这班人难道生了翅膀?”
张谦被这突袭惊住,但有将才的于八立刻醒悟。
“难怪洪兴缩得这么靠后,到处找不着人——靓仔南这混蛋,肯定是让一部分人混进三联队伍,跟着他们从中路推进,等我们深入后再从中路转向,想给我们来个全面包围!”
说罢,于八急忙转头看向华强,语气紧绷:“强哥,现在怎么应对?”
“惊他个鬼!靓仔南还想学人玩兵法打包围?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人手,真当自己是将军啊?告诉兄弟们,别慌,洪兴的人敢来,就直接劈散他们!”
华强这句带着讥讽的打气,立刻稳定了略有动摇的军心。
于八也回过神,点头接话:“强哥说得对,洪兴人少,战线拉得越开,他们越撑不住。靓仔南这是聪明过头反被误,趁这机会一次把他们打废!”
话音刚落,远方喊杀声已如潮涌至。
东面山坡上,洪兴人马陆续现身,渐渐连成一线,似一张铺开的大网,朝着华强等人席卷而来。冲在最前的,正是靓仔南最亲的兄弟、如今洪兴最骁勇的大飞!
“斩死这群冚家铲!”
洪兴的人如潮水扑来,大飞的吼声仿佛撼动了整座岛。
自咕咕仔离去后,大飞虽守住了香港仔地盘,却再难展露笑容。日常事务尚可勉强处理,可每当专注时下意识喊出咕咕仔的名字,却再无人回应,那份痛楚日夜啃噬他的心,让他越发暴躁易怒。
若洪兴一切顺遂,或许大飞还能慢慢走出阴影,但自分部决裂,社团一路下滑,哪有好转迹象?加之靓仔南断臂后性情阴沉,大飞也不敢轻易找他倾诉。愤懑堆积在胸,如同暗燃的炭火,让他越发狂烈。
人群中,大飞紧握钢刀,悍然杀入敌阵。
刀光一闪,一条手臂随血光飞起,在义安仔惨嚎中落地。
毕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猛人,尽管如今暴躁易怒、不如从前灵活,但那大开大合的狠劲,依然令人胆寒。
见于八为稳住手下,亲自拎钢管冲来,瞄准大飞后脑狠狠砸落——
“呼!”
偷袭未成。厮杀经验丰富的大飞不像招积那般稚嫩,恶风袭来的刹那已侧身闪开。
猛一回头,大飞怒目圆瞪,与于八四目相撞。
两人都是高大汉子,气势上谁也不退。于八抢先喝道:“大飞,洪兴已经输了!想活命就丢下刀,滚出蒲台岛!”
“我丢雷楼某!斩死你个死大圈仔!”
吼声响起,大飞的 已照准于八脑门落下。
于八赶紧抬起钢管招架,“铛!铛!”金属交击声震耳欲聋。
“顶你个肺!”
连挡三刀,佛都有火。见于八又一次挥刀冲来,大飞猛然抬脚狠踹,把他蹬得连退几步。未等大飞再举刀,于八却已转守为攻,钢管横扫!
“嘭!”
这一棍结结实实砸在大飞肩膀上,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左臂当场肿起老高。
挨了这下重击,大飞却只像受伤野兽般嘶嚎一声,右手钢刀毫不停顿,横斩在于八肚腹上。鲜血顿时喷涌,将他衣衫染红大片。
两人都强忍剧痛,再度死死盯住对方,谁也不肯退后半步。仅仅停顿半秒,他们手中的兵器已再次朝对方要害招呼——分明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大飞和于八激战正酣,另一边追随华强的张谦则手持短斧与,在两人战圈外游移,伺机冲入斩杀大飞。
就在他看准机会想上前协助于八时,身后传来的怒吼却让他猛地转头。
“和义安的杂碎,给我死,统统去死!!”
视野里,一名留着齐颈波浪发的英俊打手正挥动战刀,在和义安人群中杀得血雨腥风。那毫不遮掩的恨意与杀意几乎凝为实质,远远瞥见就令人心悸。
张谦以为这人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靓仔南、洪兴的坐馆,当即不再理会于八与大飞的生死相搏,提兵器直奔那猛人而去。可直到靠近,他才听见身旁义安仔的惊叫。
“是打仔王尹健!快闪,别硬碰!”
尹健?
这名字张谦也听过,据说在洪兴的地位,就同和义安的坐馆差不多,是一区话事人。
虽没碰上洪兴龙头这条大鱼,但若能做掉尹健这样的洪兴高层,在李文航面前也足够表忠心,往后不管是借势还是筹钱,想必都会顺利不少。
抱着这份心思,张谦快步逼近。随着围攻尹健的义安仔们畏惧后退,他这“逆流而上”的身影便格外显眼,连杀红眼的尹健都不由侧目看来。
“你就是洪兴北角的打仔王尹健?”
面对张谦边逼近边冷声喝问,尹健转过头,眼中凶光暴涨,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根本懒得回答,甚至连问都懒得问,战刀高举,一记力劈华山就朝张谦头顶斩下!
在他眼里,和义安的人就算不是杀小春的真凶,也是可耻的帮凶。对这种仇敌,没什么好说,唯有你死我活!
尹健突然暴起,张谦虽惊却早有准备。战刀迎头劈落,不清楚尹健底细的张谦不敢大意,右手斧左手刀交叉上架,稳稳架住这记猛劈后,再次冷声开口:
“臭小子,哑巴啊?没听见老子问你?!”
“你们和义安的烂人撞见我,洗干净脖子等死就行了,还有什么可说!”
尹健双眼通红,抽刀回手,反手又是一记直刺。张谦急忙侧身闪开,见尹健不答,左手短斧拨开来刀,冷笑讥讽:
“不想说也行,砍了你的头,老子照样能问别人!”
“头就在这,怕你这废柴没本事拿!”
尹健猛地转身横劈,快如电闪。张谦也不是弱手,右手格开战刀,左手短斧已顺势劈向尹健面门,架势如劈柴般,誓要将他当场劈成两半!
“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即使在阵阵喊杀中依旧清晰可闻。
于八抬起头,望向对面浑身浴血的大飞,想挤出一丝笑容,可每次嘴角牵动都扯痛脸颊伤口,疼得他浑身发颤。
这两个人都是敢打敢拼的硬汉,身手难分高下,持兵器对砍,两败俱伤已是必然。唯一的疑问,大概只在于谁会重伤离场,谁又会永远留在这片蒲台岛的荒芜沙地之间。
二人再次对视,不发一言,各自蓄力,挥动武器直朝对方头部攻去。无声的杀机在那一刻轰然炸裂。
“嘭!”
钢管重重砸在大飞头上,发出沉重声响。大飞眼前一黑,却强行提气,手中钢刀精准地划过于八的咽喉,鲜血飞溅。
于八慌忙捂住脖颈,但血依旧不断涌出。他眼中的光芒随着血液流失渐渐消散。大飞见状心神一松,双腿发软倒在血泊中。
“大佬!”
“于哥!”
两边手下见自家大哥倒下,顿时红了眼。洪兴的人抢先护住大飞往后拖,而于八带来的人眼见抢救无望,除几个心腹外,其余人发狂般扑向洪兴阵营,誓要为于八报仇。
在复仇怒火的驱使下,洪兴的防线很快被冲破,转眼间数人被砍倒在地。大飞虽被拖到后方,但双眼紧闭,生死不明。随着大飞这条战线溃败,原本清晰对峙的两拨人马立时纠缠在一起,战局陷入大乱。失去于八和大飞的指挥,双方手下全凭本能见人就砍,场面彻底失控。
……
大飞与于八一死一伤引发的动荡,很快波及张谦与尹健交手的区域。但张谦无暇分心,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尹健身上。
尹健虽不善谋略,但被称为打仔王,身手自然不凡。战刀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连张谦一时也难以找到破绽。
不过张谦有一个绝对优势——耐心。场上虽乱,但人数占优的和义安逐渐占据上风。只要拖延下去,不等二人分出胜负,四周聚拢的义安弟兄就能将尹健等人吞没在刀光之下。
尹健性情急躁,但在砍杀方面经验丰富。瞥见战局不利,他心中焦虑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