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抬手抹一下眼角，指尖刚触到湿润，新的眼泪就又涌了上来，怎么擦都擦不尽，只能任由湿意漫过眼眶，模糊了视线。厉沉舟始终走在她身侧，刻意放慢了原本偏快的步伐，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脚下，见她脚步不稳，就轻轻伸手扶一把她的胳膊，声音放得极低：“稳着点，快到了。”
一番急促又小心的赶路，终于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外。厚重的玻璃门泛着冷光，隔绝了内外的空气，门内是另一个安静却紧绷的世界。李夫人快步凑过去，双手扒着冰凉的玻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透过玻璃能清楚看到，李导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透明的输液管，细细的管子从床头的架子上垂下来，连到他的手臂上；鼻间插着氧气管，管子末端还连着透明的湿化瓶，偶尔冒起一个小气泡；
还有几条带着电极片的导线，贴在他的胸口、手腕上，另一端连在旁边的仪器上，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波形，发出“滴滴”的轻响，每一声都牵着门外众人的心。
他的胸口随着呼吸机的节奏缓慢起伏，幅度浅得几乎让人担心，脸色更是苍白得像一张没有半点墨色的纸，连平日里最显眼、总是带着笑意的眉眼，都没了半分神采，眼窝微微凹陷，嘴唇也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李夫人扒着玻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冰凉的玻璃透过掌心渗进骨子里，她却像没察觉似的，只一瞬不瞬盯着里面的人。眼眶在看清病床上那一幕的瞬间就红透了，像被热水烫过的樱桃，眼泪在里面打转，稍一眨就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的声音裹着浓重的哽咽，每说一个字都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连呼吸都带着颤：“老李这辈子最是怕疼，小时候在院子里跑，脚腕蹭破点皮，都要抱着我胳膊念叨大半天，晚上睡觉还得我摸着他的伤口才肯睡，说疼得睁着眼到天亮。现在倒好，浑身插着这么多管子，连动都没法动……他得多疼啊，得多难受啊……”
说着，眼泪“啪嗒”一声砸在冰冷的玻璃上，晕开一小片圆圆的水渍，没等这痕干透，又有新的眼泪落下来，叠着旧痕，把玻璃晕得一片模糊。她下意识抬手去擦，指尖刚触到脸颊，就摸到满手的湿意，连耳边的碎发都被眼泪打湿，贴在皮肤上，透着一股凉。
厉沉舟见状，上前一步，避开她扒着玻璃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带着几分安抚的力道。他的声音放得格外温和，比平日里谈工作时的沉稳多了几分柔软，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被子。
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李夫人，您先别太难过，哭多了伤身体。手术很成功，刚才我跟主刀医生聊过，李导已经彻底度过危险期了，只是还需要观察。医生说今晚在重症监护室盯一晚，明天各项指标稳定了，就能转到特护病房，到时候您就能离他近一些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语气里满是笃定：“后续的治疗方案，我已经让专属医疗团队连夜敲定好了，用药、复查时间都列得清清楚楚；护工、特护病房的用品这些琐事，也都安排妥当了，都是挑的医院里最好的资源。您只管放心，好好照顾自己，其他的事不用您操心，我来处理。”
温月也赶紧凑过来，从包里掏出一包未拆封的纸巾，抽出一张递到李夫人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察觉到那片冰凉，又往她身边靠了靠，柔声劝道：“李姨，您别硬扛着。我刚才看了时间，您从早上六点守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好好喝，饭更是没碰过。李导现在没事了，等他醒了，最想看见的肯定是好好的您，要是您先熬倒下了，他在里面该担心坏了。您听我们的，等会儿先去吃点东西，再找个地方歇一歇，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了。”
“我刚才趁大家往这边走的时候，已经联系了医院长期合作的护工团队。”温泽也跟着开口，语气依旧沉稳，每一个字都透着让人没法不放心的可靠。
“挑的都是有十年以上重症护理经验的，之前也照顾过类似术后病人，知道该注意什么。等李导明天转去特护病房，她们就立刻到岗，24小时轮班盯着，用药、翻身、记录情况都不用您动手，您也能少受点累，多歇会儿。”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存好的护工联系方式，特意举到李夫人眼前晃了晃，让她看清上面的备注和资质信息：“您要是不放心，等会儿我把她们的资料发您，或者现在给您打个电话，让您跟护工聊两句也行。”
关星从身后拎过一个印着浅纹的保温袋，袋口还微微冒着白气，凑近些能闻到淡淡的米香，驱散了些许消毒水的冷意。她小心地拉开拉链，动作轻得怕弄出声响，从里面端出一碗米白色的小米粥，碗外层裹着柔软的绒布，既不烫手，又能稳稳锁住温度。
她把粥递到李夫人面前，掌心托着碗底，语气里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不容拒绝的体贴，眼神却放得格外软：“李姨，再难过也得吃饭啊。这是我刚才往重症监护室来的路上，绕去医院食堂买的小米粥，特意让师傅多熬了十分钟，烂得入口就化，还加了一小勺南瓜，温温的养胃。
您摸，还是热乎的，先垫垫肚子，哪怕只喝几口也好。不吃饭哪有体力扛着后续的事？等明天李导醒了，看见您脸色好好的，比您在这硬熬着、把自己熬垮了，让他担心强多了。”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李夫人心里的焦灼像被温水慢慢化开，那些紧绷的情绪渐渐松了些。她接过温月递来的纸巾，用力擦了擦眼角的余泪，连带着沾在脸颊上的碎发也捋到耳后，随后双手接过关星递来的粥，指尖触到绒布的暖意，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