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声似乎变得更急了,密集地敲打着高处的彩绘玻璃窗,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哗声响,仿佛在为这场死斗奏响急促的鼓点。
一心再次侧身翻滚,沉重的阔剑几乎贴着他的影子劈落,一张张腐朽的长椅彻底被砸成碎片。
木屑纷飞中,一心几乎总是单手撑地稳住身形,步枪再次响起短促的点射。
子弹依旧精准地咬在托德左腿膝甲同一位置,溅起光星,让那符文的光芒剧烈闪烁,也让托德冲锋的步伐再次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却真实存在的凝滞。
“你就只会像地鼠一样躲藏吗,无光者?!”托德咆哮着,声音透过面甲显得沉闷而扭曲,他挥剑扫开挡路的杂物,步步紧逼。
铠甲上的幽光在昏暗的室内流转,映照着他如同一个从深渊走出的金属噩梦。
“你的膝盖还好吗?”一心嘴上回敬着,脚步不停,t-VIS护目镜后的目光飞速扫视着整个混乱的厅堂,计算着角度和距离。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干扰。
视线锁定在天花板——那里,一盏由铁链悬挂、原本用于放置照明水晶或蜡烛的巨大金属灯架,正因下方的战斗震动而微微摇晃。
就是现在!
一心猛地向一根粗大的石柱后撤步,看似要躲避托德又一次势大力沉的劈砍。但在脚步移动的瞬间,他手中的步枪枪口却骤然抬起,放弃了攻击托德,转而指向斜上方——
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子弹全部轰在连接灯架与穹顶的那根主要铁链上。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灯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带着积年的灰尘和碎屑,轰然砸落而下,目标直指下方的托德。
托德反应也极快,战斗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猛地抬起左臂那面狰狞的大盾,护住头顶,同时庞大的身躯向侧方硬生生一撞,试图避开下坠的中心。
灯架狠狠砸在盾之上,发出震耳的声响,随即滑落、翻滚,在地毯上犁出一道深痕,最终撞在墙壁上才停下。
冲击力让托德的身形猛地一沉,但他凭借强悍的力量和厚重的铠甲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
然而,就在他抬盾格挡、身体重心偏移、胸前空门大开的那一刹那——
一心如同早已预判到这一切,从石柱后闪电般探出半个身子,步枪被他抵在肩窝,枪口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步枪的快慢机早被他推到了全自动,炽热的弹幕如同金属风暴,疯狂倾泻在托德毫无遮挡的胸甲正中央。
一连串的子弹在极短时间内连续撞击在同一片区域,巨大的动能毫无保留地传递进去,那一片流转的符文光芒瞬间变得混乱而黯淡,坚硬的板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凹陷、扭曲,甚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
“呃啊——!”
面甲下传来托德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剧痛和惊怒的痛吼。他被打得踉跄后退了两步,拄着阔剑才勉强稳住身形。
胸口的铠甲虽然未被穿透,但那可怕的凹陷和内部传来的闷痛,明确告诉他刚才那一轮攻击的威力。
他猛地抬起头,面甲下的目光死死锁定一心手中那再次传来空仓挂机轻响的步枪。
“哼...原来如此!”托德的声音带着喘息的杂音,却充满了发现猎物弱点的狞恶,“你那个会喷吐烈焰的魔具...每三十次咆哮,就需要喘息片刻。”
他重新握紧阔剑,调整呼吸,似乎疼痛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凶性。
“看来你还不算太傻。”一心迅速松开空弹匣,左手几乎同时从战术背心上抽出一个新的满弹匣,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但它喘息的时间...短得只够你眨一次眼。”
“眨眼的时间,足够斩杀你!”托德低吼一声,已然认为此刻的停歇正是全力进攻的绝佳时机。
他强忍左腿和胸口的剧痛,再次爆发出速度,双手握剑,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就在他迈步冲向一心的瞬间——
一心完成了换弹,左手掌心拍下释放钮,枪机复位。
但他并没有举枪射击,而是左手再次迅捷地探向腰后——
这一次,他掏出的不是九连闪,而是一枚墨绿色的、卵圆形的破片手雷。
拇指挑开保险夹,食指拔掉保险销,手臂一扬,以一个精准的低抛物线,将那枚致命的小东西滚到了托德冲锋的路径上,恰好在他抬脚欲落未落的下方。
“什…?!”托德的冲势猛地一僵。
他刚刚才经历过那连续九响的声光轰炸,潜意识里对一心投掷出来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警惕。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他立刻将左臂的臂盾猛地向下格挡,企图护住下身和脚踝,整个上半身也因此微微前倾,露出了更多的空档——
然而,他预想中的强光和巨响并未立刻发生。
那枚手雷只是安静地躺在地毯上,仿佛人畜无害。
这极其短暂的、不到半秒的迟疑和误判,是致命的。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终于响起,不同于九连闪的持续性噪音,这是一次性的、纯粹而暴烈的毁灭性能量释放。
炽热的火焰和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无数预制的破片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溅射。
首当其冲的,正是那面向下格挡的臂盾。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盾面瞬间出现一个可怕的凹陷,固定握把的结构在巨力下扭曲变形,甚至将托德覆甲的手腕震得发麻。
“呃!”托德闷哼一声,整条左臂被炸得荡开,手臂酸痛难忍,那面严重损毁的大盾再也无法握持,“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那些四散飞溅的破片,如同金属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指挥所,密集地撞击在石柱、墙壁、废弃的家具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声响。
几幅描绘着教廷圣光的织锦被轻易撕裂,变得更加褴褛。
同时被击中的,还有四周那些本就年代久远、在之前爆炸中已出现裂纹的彩绘玻璃窗。
一开始,只是被少数破片击中,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出现几个窟窿和更多的裂纹。
但紧接着,窗外积蓄的雨水和狂风立刻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从破口处涌入,猛烈冲击和摇撼着本就脆弱的窗棂。
终于,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断裂声后,一扇,两扇,越来越多的彩绘玻璃窗再也无法支撑,彻底破碎、坍塌下来。
无数彩色玻璃碎片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入,砸落在染血的地毯上。
窗外冰冷的狂风和暴雨瞬间失去了所有阻碍,疯狂地倒灌进整个厅堂。墙壁上那些依靠荧光苔藓和残存壁灯提供的、本就昏黄的光线,在这风雨的猛烈侵袭下,瞬间明灭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整个指挥所,陷入了近乎绝对的黑暗之中,只剩下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提供的短暂惨白 照明,映照出无数雨丝和室内狼藉的剪影。
风雨声瞬间取代了一切,充斥了所有的听觉。
就在光线彻底消失的前一瞬间,一心已经顺势将刚刚推起的F-NVd mK.2夜视仪再次迅速拉下,扣紧在眼前。
世界在他的视野中瞬间再一次变成了清晰的、弥漫着雨丝轨迹的蓝色。
他能够看到托德那巨大的、散发着微弱热量轮廓的身影正有些茫然地站在风雨和黑暗之中,似乎一时无法适应光线的骤然消失,失去了目标。
而一心,则如同彻底融入了这片风雨和黑暗之中。
他悄无声息地向侧后方移动,寻找着下一个射击位置。
“你不可能一直躲躲藏藏!”托德愤怒的咆哮在风雨声中显得有些失真,他试图通过声音来定位一心的位置,挥舞着阔剑盲目地扫向周围的黑暗。
一心没有回答。
只有风雨在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