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重新笼罩了巨大的骨白色腔室，只有那扇神秘的拱门依旧散发着幽幽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微光，中心的能量镜面缓慢旋转，如同宇宙沉默的眼睛。
凌霄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被挤压过的灼痛感。刚才那浩瀚意识的一瞥，虽然短暂，却几乎将他的神魂碾碎。不灭剑魂黯淡无光，识海内波涛汹涌，剑元更是近乎枯竭。
他看了一眼旁边僵立不动、已然昏迷的技术兵扳手，又警惕地感知着四周。那恐怖的威压确实已经完全消退，沉眠的巨物似乎对他们这两只微不足道的“虫子”失去了兴趣。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谁也无法保证那存在会不会再次“翻个身”。
强忍着神魂和肉身的双重剧痛，凌霄挣扎着站起身，将震荡战刀当作拐杖，踉跄着走到扳手身边。他检查了一下扳手的生命体征，只是精神受创过度导致的自我保护性昏迷，身体并无大碍。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剑元，将其转化为一股温和的、带有安神效果的能量，缓缓渡入扳手体内，刺激着他的意识核心。
片刻之后，扳手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初时眼神迷茫而恐惧，当看到凌霄时，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被巨大的后怕淹没。
“刚…刚才那是什么…”他的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哼，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一个我们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凌霄语气凝重，“它又沉睡了，但这里不能久留。还能动吗？”
扳手尝试活动了一下手脚，动力装甲响应迟钝，但还能运作。“勉…勉强可以…”
“跟我走，尽量收敛一切能量波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凌霄压低声音告诫道。
他搀扶着依旧虚弱的扳手，两人如同蹒跚的老人，小心翼翼地远离那扇令人心悸的拱门，向着腔室的边缘地带挪去。
在苍白骨壁的角落里，他们发现了一处巨大的、如同肋骨般弯曲结构形成的天然凹陷，刚好可以容纳两人藏身，并且能避开拱门的直接视线。
“就在这里。”凌霄将扳手安置在凹陷内，自己则守在入口处，再次仔细感知周围，确认没有异常的能量流动或潜伏的危险。
暂时安全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体力和处理伤势。凌霄取出动力装甲内置的应急医疗包，给自己注射了高能营养剂和镇痛剂，又帮扳手处理了一下装甲的轻微破损处。
做完这一切，凌霄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时空剑典》碎片。此地虽然能量属性冰冷死寂，但浓度却远比外界甚至“森林之刃”号上要高得多。丝丝缕缕的奇异能量被剑典碎片强行吸纳、转化，虽然过程缓慢且充满滞涩感（与此地能量属性不符），但总算是在一点点修复着他几乎崩溃的身体和神魂。
扳手则依靠在骨壁上，试图修复与旗舰的通讯链路，但所有的尝试都石沉大海。“不行…干扰太强了…完全是另一种层面的屏蔽…我们和舰队失联了。”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失去与后方的联系，身处如此绝境，生存的希望似乎更加渺茫。
凌霄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道：“失联未必是坏事。至少暂时不用担心来自背后的算计。”
扳手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凌霄的意思。
凌霄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继续凝神修炼。他知道奥恩指挥官和联盟绝非善茬，如今他们深陷绝地，反而暂时脱离了对方的直接控制，获得了喘息之机。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标准时，也许更久。
凌霄体内的剑元恢复了一成左右，伤势稳定了不少，神魂的刺痛感也减轻了许多。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扳手正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显然依旧沉浸在恐惧和悲伤中。
“扳手，”凌霄开口道，“你是技术兵，对能量和数据敏感。仔细回忆一下，在舰队的时候，除了公开任务简报，你是否还察觉到其他异常？比如，科研船的特殊活动？指挥官或者安全部门莫里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指令或私下交流？”
他需要信息。关于联盟的真实目的，关于这艘古船，关于那扇拱门。
扳手被凌霄的问题从呆滞中拉回，他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异常…好像是有…出发前，我看到莫里斯专员私下调阅的不是常规的遗迹资料，而是…最高权限的‘远古协议’档案库，那需要议会和科学理事会双重授权才能接触…还有，科研船搭载的某些设备很奇怪，不像是常规勘探用的，更像是…大型的能量约束和抽取装置…”
他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自己也意识到这些细节背后可能隐藏的深意。
“还有…卡尔森少校出发前，曾单独被奥恩指挥官叫去谈话…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我无意中听到他嘀咕了一句‘…简直是让士兵去送死…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远古协议？能量约束抽取装置？送死？传说？
一个个关键词让凌霄的目光越来越锐利。联盟果然知道更多内情！他们寻找“方尖碑”恐怕不止是为了信息，更可能是想利用监察者的力量，甚至…觊觎那扇拱门后的东西？或者，他们想对付的，就是那个沉睡的恐怖存在？
那个“传说”又是什么？
“你还知道任何关于‘监察者’或者‘哀嚎之主’的…非官方信息吗？或者联盟内部流传的秘闻？”凌霄继续追问。
扳手苦思冥想，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我…我好像听一个喝醉的科研助理提起过…他说‘哀嚎之主’可能根本不是监察者研究的失败品…而是…而是他们从某个更古老、更可怕的‘源头’捕获的‘样本’…监察者建造这艘船，不是为了研究它，而是为了…关押它，并且试图研究如何利用它对抗那个‘源头’…”
“而那个‘源头’…据说…与宇宙中许多文明的毁灭传说有关…甚至…可能与…‘飞升’有关…”
飞升？！
这个词如同惊雷般在凌霄脑中炸响！
在天衍神朝的修真体系中，“飞升”是无数修士追求的终极目标，是褪去凡胎、羽化登仙、前往更高层次世界的伟大升华！这个世界的人，竟然也知道“飞升”？而且似乎将其与某种宇宙级的灾难和毁灭联系在了一起？
难道说…修真者的飞升，在这个宇宙的某些文明眼中，是一种灾难？或者说…飞升的背后，隐藏着某种恐怖的真相？
无数的线索和猜测在凌霄脑中疯狂碰撞，让他感到一阵心悸。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足以颠覆认知的、庞大无比的宇宙秘辛的一角。
那扇拱门后面传来的熟悉剑元波动…会不会就与这个“源头”有关？与“飞升”有关？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他佩戴的、从联盟装备部领取的、原本用于接收舰队指令的备用微型通讯器，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舰队公共频道的信号，而是一个极其微弱、加密等级极高、仿佛幽灵般的短促脉冲信号！
这信号一闪即逝，几乎难以察觉，但凌霄的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独特的能量指纹和编码方式——这绝非联盟的制式通讯！
信号来源…似乎就指向这条死寂通道的更深处，而非来自外面的舰队！
有人！在这片绝地之中，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而且正在用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试图联系外界，或者…联系特定的目标？
凌霄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敌？是友？
他立刻屏息凝神，将全部神识集中起来，试图捕捉那可能再次出现的幽灵信号，并解析其含义。
黑暗中，仿佛有新的暗流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