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如同指甲划过黑板，断断续续却又锲而不舍地从厚重的气密门方向传来，在空旷死寂的通道里激起令人烦躁的回音。门外的毒针蜥蜴群显然没打算放弃，它们不知疲倦地抓挠、撞击着金属门板，幽绿的复眼在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中闪烁着冰冷而贪婪的光。
林默背靠着冰凉、布满锈迹的墙壁滑坐在地，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后背火辣辣的伤口和左臂的麻木。过度催动秩序之力带来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视线都有些模糊。他看了一眼旁边躺在冰冷地板上的沈曼歌——她依旧昏迷着，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但总算平稳了些，七窍的血迹在星核之眼残留的微弱蓝光下凝固成暗色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星核之眼本身则悬停在半空，球体表面的幽蓝光点变得极其暗淡，如同风中残烛，明灭的节奏缓慢得如同垂死者的脉搏。
“…滋…铁球…这次…是真…歇菜了…”盖子的意念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虚弱感，“…盖子…也…感觉…身体…被…掏空…刚才…生吞…那个…鬼协议…比…啃了…十块…钛合金…还…硌得慌…”
林默的目光落在蜷缩在沈曼歌身边的小敏身上。小家伙紧紧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惊魂未定地看着门的方向，又担忧地看看沈曼歌。
“哥哥…门…外面…”小敏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疲惫和痛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别怕，小敏。门很厚，它们进不来。”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我…去看看能不能把门加固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那扇布满划痕、微微震动的厚重金属门，他心里也没底。星核之眼宕机了，沈曼歌昏迷，自己半残，难道要靠他这血肉之躯去堵门？
“…滋…加固？…拿…什么…加固？”盖子在意念中发出“灵魂拷问”，“…哥哥…你…现在…走路…都…打摆子…还是…省省吧…盖子…虽然…虚…但…空间…口袋…里…应该…还剩点…边角料…”
空间口袋？边角料？林默一愣。
“…滋…之前…拆…那个…休眠锁…不是…崩了…点…碎片…进来吗？”盖子解释道，意念中带着点“捡破烂”的无奈，“…还有…更早…在…丛林里…顺手…收的…几块…硬点的…石头…虽然…对付…外面…那群…疯狗…蜥蜴…可能…不太够看…但…堵堵…门缝…加固下…门轴…应该…还行…”
休眠锁碎片？丛林里的石头？林默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装修材料”也太硬核了点。
“…滋…别…嫌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盖子…现在…是…巧盖…难为…无料…装修！”盖子仿佛感觉到了林默的无语，立刻“抗议”。
“总比没有强。”林默咬着牙，扶着墙壁站起来，挪到气密门旁边。门板在持续的撞击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门框连接处的锈蚀灰尘簌簌落下。
盖子意念集中。林默意识深处的“空间褶皱”入口艰难地张开一条缝。几块黑乎乎、边缘锋利、散发着微弱混乱气息的金属碎片（休眠锁残骸），以及几块形状不规则、但看着就挺沉的墨绿色火山岩，“哐当”、“噗通”几声掉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滋…省着点…用…盖子…的…库存…见底了…”盖子心疼地“叮嘱”。
林默捡起一块休眠锁碎片，入手冰凉沉重，边缘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色微光。他尝试着将其塞进门板下方那道被毒蜥利爪刮出的细小缝隙里。碎片尺寸刚好卡住。
“呃…再往左一点…对…使劲…怼进去！…滋…不行…这块…形状…太…奇葩…换…旁边…那块…扁平的…”盖子化身“装修监工”，在意念中实时指挥。
林默忍着伤痛，像个蹩脚的泥瓦匠，在盖子的“语音导航”下，艰难地将那些硬核“边角料”塞进门轴缝隙、卡在门板变形处。动作笨拙又费力，好几次差点被锋利的碎片割伤手。汗水混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滋…左边…门轴…上面…还有…个…大缝！…用…那块…大石头…顶上！…对！…就是…那块…长得…像…板砖的！”盖子指挥得越来越起劲。
林默抱起那块分量十足的墨绿色火山岩，感觉左臂的麻木感更重了。他费力地将“板砖”塞进盖子指出的缝隙，用力往里顶。
“再用点力！…滋…你没…吃饭吗…哥哥？”
“闭嘴！”林默没好气地低吼，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那块“板砖”。石头终于卡死，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门板的震动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滋…完美！…盖子…出品…必属…硬核！”盖子在意念中“得意”地宣布，虽然它的“得意”听起来更像是在喘粗气。
就在林默刚想松口气，擦把汗的时候——
“呜…”小敏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恐惧，“…哥哥…那边…有东西…在动！”
林默猛地回头！顺着小敏颤抖的小手指的方向看去——通道深处，一扇标注着“A区医疗舱”的金属门下方缝隙里，正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渗出一股粘稠的、暗绿色的液体！那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地面上蜿蜒爬行，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混乱的气息！更诡异的是，随着液体的渗出，门缝里似乎还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节肢动物爬行的“沙沙”声！
“艹！”林默头皮瞬间炸了！这鬼地方里面也有东西？！前有狼（毒蜥蜴）堵门，后有未知怪物渗透？！
他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沈曼歌和小敏身前，掌心深紫色的纹路再次艰难亮起，微弱的秩序能量形成一道稀薄的屏障。但身体的虚脱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屏障的光芒也摇摇欲坠。
“…滋…什么…鬼东西？！”盖子也“惊”了，“…能量…反应…很弱…但…很…恶心！…像是…腐烂…沼泽…里…泡了…一百年…的…臭袜子…”
那股暗绿色的粘液如同活物，在地面上缓缓扩散，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蠕动而来！粘液流过的地方，金属地板竟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出缕缕白烟！腐蚀性？！
小敏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下意识地往林默身后缩。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温暖的淡金色光芒，如同晨曦初露，骤然从小敏紧握的小拳头缝隙里透了出来！
那光芒柔和得如同月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净化气息。它如同水波般无声地扩散开，瞬间笼罩了小敏身体周围一小片区域。
奇迹发生了！
那股正在地面上蔓延、散发着恶臭和混乱气息的暗绿色粘液，在接触到淡金色光芒边缘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铁碰到了冰块，猛地剧烈翻滚、收缩！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粘液表面冒出大量细密的黑色气泡，那股浓烈的腐臭和混乱气息如同被投入净化器般迅速消散！原本如同活物的粘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凝固，最后化作一滩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的干涸污渍！
同时，门缝里那细微的“沙沙”声也瞬间消失！仿佛里面的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彻底惊退或净化了！
通道里恢复了死寂。只有那滩灰白色的污渍和门缝下不再渗出的痕迹，证明着刚才的惊险。
林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又低头看向小敏。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怯生生地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看着自己小拳头里透出的、正在缓缓消散的淡金色微光，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奇异的平静？
“…滋…卧…槽！”盖子在意念中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破锣被敲响的惊叹，“…小…小敏！…你…刚才…放…圣光了？！…这…这…这…是…‘源初…圣辉’？！…不是…被动…护体…还能…主动…驱邪？！”
“小敏…你…”林默也震惊得说不出话。他知道小敏特殊，眉心那点光芒救过命，但没想到她还能主动释放这种净化力量？而且效果如此立竿见影！
小敏看着自己空空的小手，又看看地上那滩灰白色的污渍，小脸上满是懵懂：“…光…暖暖的…坏东西…怕光…”她似乎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刚才自己很害怕，然后心里想着“坏东西走开”，手上就暖暖的了。
“…滋…天才！…这…绝对是…天才！”盖子的意念带着一种“发现宝藏”的狂热，“…小敏！…以后…你就是…咱们…团队…的…首席…驱魔…师！…专业…净化…各种…脏东西！…工资…按…净化…面积…结算！”
林默没理会盖子的胡言乱语，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滩灰白色污渍，又警惕地看了看A区医疗舱那扇渗液的门。门后死寂一片，刚才那股混乱气息彻底消失了。
“小敏，刚才…做得好！”林默揉了揉小敏柔软的头发，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和一丝后怕。这孩子身上潜藏的力量，超乎想象。
小敏似乎感受到了林默的夸奖，小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又有点小骄傲的笑容，刚才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
危机暂时解除（至少门内的暂时退了），但林默的心却沉甸甸的。沈曼歌昏迷不醒，星核之眼和盖子都处于“半残”状态，外面毒蜥蜴堵门，里面这前哨站也绝非善地，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刚才那种“腐蚀臭袜汁”之类的玩意儿。物资呢？食物？水？药品？
“…滋…哥哥…别…发呆了…”盖子在意念中提醒，带着一丝“当家才知柴米贵”的沉重，“…当务之急…是…找…补给！…沈曼歌…需要…药品…和…营养…咱们…也…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林默环顾这破败的通道。几个房间的门牌：A区医疗舱（刚才渗液那个，暂时pASS）、b区疗养室、c区休息单元（他们出来的那个）。星核之眼之前说过c区有精神稳定设备，那b区疗养室呢？听起来像是有床铺和基础生活设施的地方？
“去b区看看。”林默做了决定。他再次抱起昏迷的沈曼歌，示意小敏跟上。小敏立刻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亦步亦趋。
b区疗养室的金属门同样紧闭，门旁也有一个扫描口。林默再次催动意识深处的“方舟之钥”印记。冰冷的秩序波动扩散。
【权限…确认…】
【次级…疗养…单元…入口…开启…】
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陈旧灰尘、淡淡消毒水和…某种类似干燥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的空间比c区那个精神稳定房间宽敞不少。惨白的应急灯光下，可以看到几个用高强度合成材料隔开的独立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张简单的金属床架（床垫早已腐朽成灰），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小柜子，还有一个类似洗漱台的金属盆。
房间中央，是一个小小的公共区域，摆放着几张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折叠桌椅。角落里，还有一个被厚重防爆玻璃隔开的区域，里面似乎是一些医疗设备，但大部分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屏幕漆黑。
“…滋…标准…方舟…风格…集体…宿舍…”盖子评价道，“…简约…且…毫无…生活…情趣…”
林默没心思吐槽，他快速扫视。目标明确：补给！
他先将沈曼歌小心地放在一张相对干净（只是相对）的金属床架上。然后开始翻找。
小柜子里空空如也。床底下只有厚厚的灰尘和几块脱落的金属片。公共区域的桌椅更是光秃秃。
“水…食物…”林默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滋…别急…看…那个…玻璃…房子！”盖子提醒。
林默立刻走向那个被防爆玻璃隔开的医疗区。玻璃门上同样有电子锁。权限印记再次开路。
【基础…医疗…物资…储藏…权限…开放…】
门滑开。里面空间不大，靠墙是一排嵌入式的金属柜。大部分柜门都开着或损坏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角落里的金属柜，柜门紧闭，上面亮着一个微弱的、几乎快熄灭的绿色指示灯！
林默立刻上前。柜门是机械锁加电子锁双重结构。他尝试着用权限印记。
【权限…确认…】
【基础…医疗…及…生存…补给…柜…开启…】
咔哒！厚重的金属柜门弹开一条缝。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用力拉开了柜门！
一股干燥、冰冷、带着淡淡化学药剂味道的空气涌出。柜子里空间不大，分成了几层。
最上层，整齐码放着几十个巴掌大小、银灰色、印着方舟标志的密封金属罐。标签上写着：【高能营养膏（通用型）】、【保质期：方舟标准时间300年】。
中层，是十几个同样密封的、扁平的水袋，标签：【纯净水（循环净化）】、【容量：500ml】。
最下层，则是一些零散的东西：几卷灰白色的、看起来像强力绷带的【生物凝胶敷料】；几支装着淡蓝色液体的【广谱抗感染注射剂】；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造型方正的【便携式环境消毒器】。
“…滋…发了！”盖子在意念中发出“土拨鼠尖叫”，“…方舟…牌…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还有…绷带…和…消炎针！…这…简直是…荒野…求生…大礼包！”
林默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他立刻拿起一支【广谱抗感染注射剂】，回到沈曼歌身边。小心地撕开无菌包装，找到她手臂的静脉，将淡蓝色的药液缓缓推入。接着，又取出一卷【生物凝胶敷料】，小心地覆盖在她额角撞破的伤口上。那凝胶敷料一接触到皮肤，就自动延展开，变得透明，牢牢贴合，并散发出微弱的清凉感。
做完这些，他才感觉自己快虚脱了。饥饿感和干渴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拿起一罐【高能营养膏】和一个水袋，又递给小敏一份。
“…滋…友情提示…”盖子幽幽道，“…方舟…的…营养膏…味道…据说是…为了…防止…士兵…偷吃…而…特别…研制的…做好…心理…建设…”
林默拧开金属罐的盖子。里面是灰白色的、粘稠得如同腻子的膏状物，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铁锈、维生素片和…旧报纸的味道？他犹豫了一下，挖了一小坨放进嘴里。
瞬间，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酸涩、苦涩和某种金属腥味的味道在口腔里爆炸开来！那口感更是如同嚼蜡，粘稠得糊在舌头上，难以下咽！
“呕…”林默差点当场吐出来！这玩意儿是人吃的？！
小敏也学着林默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舔了一点点营养膏，小脸立刻皱成了苦瓜，眼泪汪汪地看着林默：“…哥哥…难吃…”
“…滋…看吧…盖子…没…骗你吧？”盖子的意念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这玩意儿…唯一的…优点…就是…扛饿…捏着鼻子…灌吧…”
林默看着小敏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看昏迷的沈曼歌，狠狠心，拧开水袋，猛灌了几口寡淡无味的“循环净化水”，然后屏住呼吸，像吞毒药一样，把那粘稠恶心的营养膏硬生生咽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从胃里直冲脑门。
为了活下去，屎味营养膏也得吃！
小敏看林默吃了，也学着他的样子，闭着眼睛，皱着小脸，努力地吞咽着那难吃的膏体，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勉强填了点东西下肚，虽然味道一言难尽，但一股微弱的热量确实开始在冰冷的身体里散开。林默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疲惫感如同山呼海啸般袭来。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但他不敢睡死，耳朵时刻竖着，听着门外的抓挠声和通道里的动静。
小敏也依偎在他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大眼睛困倦地眨巴着，但强撑着不敢闭上。
“…滋…哥哥…你…眯…会儿…”盖子的意念也带着浓浓的倦意，“…盖子…盯着…门口…和…那个…A区…的…门缝…有…风吹草动…就叫你…”
林默点点头，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合上。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躺在床上的沈曼歌，那紧闭的眼睫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是错觉吗？
通道里，应急灯惨白的光芒无声地流淌。厚重的气密门依旧传来规律的抓挠声，如同死神的低语。A区医疗舱那扇渗过液体的门，在阴影中沉默地矗立着，仿佛一头蛰伏的怪兽。而b区疗养室内，疲惫的幸存者们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床架上，在短暂的喘息中，积蓄着面对未知黑暗的微薄力量。小敏眉心那点早已隐去的淡金光芒，似乎在她沉睡时，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黑暗中一颗倔强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