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爪带领的偷袭小队如同石沉大海,数日杳无音信。这份死寂,比“黑齿”直接的进攻更令人心悸。
部落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焦虑,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了望塔上的猎手绷紧神经。程然那句无意识的呓语——“危险……不止……一面”,更是在每个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影。
程然依旧沉默而茫然。孟婷每日带着他熟悉部落,教他辨认最基本的事物。他学得很慢,眼神大部分时间空洞,但偶尔,在接触到武器、或是看到族人演练防御阵型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本能的专注。他不再问“我是谁”,似乎已接受了“程然”这个身份和眼下的环境,只是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厚重的、无法穿透的迷雾。
这天清晨,薄雾尚未散尽,西北方向的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三声急促、一声拖长的鸟鸣——是岩爪小队约定中,表示“遭遇危险,紧急撤退”的信号!
信号响起的方向,并非之前升起青烟的“黑齿”老巢所在山坳,而是更偏西一些、靠近一片被称为“幽影林”的原始密林!
一直守在主墙上的雷长老猛地站起,腿伤让他踉跄了一下,但他毫不在意,厉声喝道:“快!接应小队准备!方向,幽影林!”
早已待命的接应队伍立刻冲出村落,由阿莱带领,向着信号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村落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幽影林,那是连部落最老练的猎手也轻易不愿深入的禁地,传说里面终年弥漫着瘴气,地形复杂如同迷宫,还有各种诡异的毒虫猛兽。岩爪他们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又遭遇了什么?
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程然被孟婷扶着,站在墙边,望向西北那片在晨雾中显得格外阴郁的林地。他的眉头无意识地蹙紧,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组织不起有效的语言。孟婷紧紧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渗出的、冰凉的冷汗。
“别担心,阿莱他们去了。”她低声安慰,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程然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离开幽影林的方向,用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从记忆废墟中艰难挖掘的语调,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里……不对。光……是活的……在……看……”
活的?在看?
孟婷心中一凛,瞬间联想到了程然昏迷前提到的“绿光”和他之前的呓语!难道岩爪他们遭遇的,不是“黑齿”,而是那些发出绿光的诡异存在?
就在这时,接应队伍的身影出现在了林地的边缘!他们搀扶着、甚至背负着几个人,正是岩爪小队的成员!但去时八人,此刻回来的,算上接应的人,也不过十一二人,而且人人带伤,模样狼狈不堪!
队伍很快回到了村落。岩爪身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脸色因失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惧而苍白。鹰眼被两人架着,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的骇然。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们带回了一个俘虏——一个并非“黑齿”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上涂抹着暗绿色泥彩的瘦小身影!那人蜷缩着,瑟瑟发抖,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怎么回事?!”雷长老急声问道,让人立刻给伤员处理伤势。
岩爪忍着痛,声音嘶哑地汇报,眼中还带着后怕:“我们……没找到‘黑齿’的老巢,按照骨斧说的路线过去,那里……好像被废弃了,只有一些残留的痕迹。我们往回撤的时候,在幽影林边缘,遭到了……袭击!”
他喘了口气,脸上肌肉抽搐:“不是‘黑齿’!是……是别的东西!它们藏在雾里,速度极快,眼睛会发出绿光!爪子像刀子!我们根本看不清它们的样子,只能看到一道道绿光在雾里闪……兄弟们……好几个都被拖走了!我们拼死才抢回这个……”他指了指那个俘虏,“它好像……是那些东西的……同伴?或者……奴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蜷缩的俘虏身上。它(暂时无法确定性别)的形态与人类大致相似,但手指脚趾异常纤细,关节似乎可以反向弯曲,耳朵尖细,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在惊恐时,瞳孔会隐约泛起一丝淡绿色的微光!
萨姆长老上前,仔细打量着这个俘虏,又看了看岩爪等人伤口上残留的、带着微弱麻痹效果的诡异毒素,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不是已知的任何部落……这气息……很古老,很……冰冷。”
一直沉默的程然,在看到那个俘虏,尤其是它眼中那丝淡绿微光时,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抬手捂住了额头,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仿佛有无数尖锐的碎片在脑海中冲撞!
“数据……紊乱……非……生物信号……警告……”他再次吐出那些无人能懂的词语,声音破碎,眼神中充满了混乱与恐惧,不再是单纯的茫然,而是某种被触及深层恐惧的反应!
“程然!”孟婷连忙扶住他,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那俘虏似乎也被程然的反应惊吓到,发出更加尖锐的呜咽,拼命向后退缩。
混乱中,程然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俘虏,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更遥远的、隐藏在幽影林深处的什么东西。他用尽全身力气,指向西北,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预警:
“它们……在……唤醒……更大的……危险!必须……阻止……在月圆……之前!”
月圆?更大的危险?
程然的话如同最后一块拼图,与岩爪的遭遇、诡异的绿光俘虏、以及骨斧口中关于“影子”的传说瞬间联系在一起!
一个隐藏在“黑齿”背后,更加古老、更加诡异的威胁,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而岩爪小队的遭遇和这个俘虏,就是它们开始行动的信号!
金瞳部落面临的,果然不止“黑齿”这一面之敌。真正的风暴,正在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幽影林中酝酿,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似乎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月圆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