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喜皱眉,“娘!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我们二房就是老陆家养的老黄牛,能干活的时候使劲干,不能干的时候就卖了吃肉。
家里的银钱全给陆娇娇去开了铺子,可她尽管福气好,却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一个多月了,赚的不过二三钱银,连铺子租金都不够。
陆同江读书要钱,沈家又时不时来打秋风,等得铺子黄了,他们肯定头一个打我们二房主意。
只有分了家,我们四口人才能有一条活路啊。”
一声一声,犹如尖石打在吴氏心尖,让她脊背一阵寒凉。
“只是父母在,不分家,婆母和公爹不会同意分家的,而且,我们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便是真能分出去,又能去哪?”
“我也不知道,要是二姐姐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该怎么办。”陆喜眼眶通红。
“也不知道二姐姐她们怎么样了?”
吴氏叹口气,“三弟妹她们素来心善,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们平平安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老陆家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玄铁马车上亦是有些不平静。
史雁行望着一声不吭的主仆俩,终是忍不住了,“阿珩,我们今日来不是特地为给陆姑娘送谢礼的么?”
裴珩轻嗯一声,“可救我的人,不是她。”
“不是她?”史雁行大惊。
“不可能啊,我亲自去城门口找当差衙役问的,连陆家落户的簿子我也看了,就是城南青云巷子陆娇娇没错啊。”
裴珩眸色微冷,“她看到我递出的匕首,第一反应是疑惑,而不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再者,那人救我时用的白茅根和鱼腥草止血,而她,却根本不知二者能入药。
其三,陆娇娇腰间悬着的荷包绣工谈不上精湛,但也勉强能入眼, 而那人用针线给我缝的伤口……”
男人说到这,两道剑眉不自觉蹙起,“那伤口……不提也罢,可见定非擅女红之人。”
史雁行和裴珩相交十数年,早知他睿智过人,在大越朝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
既然他说不是陆娇娇,那定然不是。
“不过,不是陆娇娇,又会是谁?
昨日罗二跟我说的十分清楚,这陆娇娇进城时带着一只很凶的大猫,还特意将大猫的脑袋、身子、和尾巴蒙住。
这一举动,分明是为了遮掩虎崽子的身份。”
裴珩摇头,“老陆家若养着虎崽子,在随山掐住陆老头脖子时便会有有动静,毕竟,老虎天性护短,一旦被驯服,不可能不护主。”
“是啊,方才闹得这么大,整个巷子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不至于那虎崽子还会老老实实窝在窝里。
可见老陆家根本没有劳什子虎崽!
那罗二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到本公子头上来了。”史雁行双眸赫然冷了下来。
说着,便让随山停车,准备去城门口。
可马车刚停下,史雁行便见街道转角处站着一个人影,饶是那人人浑身遮得严实,只露出半张脸,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正是他要找的罗二。
“罗二!”史雁行跳下马车,快步朝罗二冲去,“本公子正要去找你……”
话到一半,面前的人却是哐当一声跪了下来。
又一连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才哭丧着脸开口,“小的有罪,小的在大公子昨日离开后,便发现落户簿子上头的不对劲。
可待小的和头儿赶到史府,得知门房说您已经离开了,小的便只能在这儿等大公子回来。”
史雁行垂眸扫他一眼,见他眼窝一片青黑,不像是说谎的模样。
“说说吧,落户簿子有什么不对劲。”
“大公子您瞧,在陆娇娇落户这页后头,还有一位陆姑娘,名叫陆绾绾,落户阳溪县古槐村。”罗二连忙从胸口掏出落户簿子,将陆绾绾这页翻到史雁行面前。
“陆绾绾?”史雁行眉头轻皱起。
“你的意思是,我要找的人是陆绾绾?”
“应,应该是。”罗二怯怯点头。
史雁行不悦,“什么叫应该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罗二头垂得更低了,“小的,小的也是后面才记起,他们队伍好像有人叫那女子晚丫头,也可能是绾丫头……
小的想来,这个陆绾绾貌似更像大公子所找之人。”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说?”史雁行闷闷看马车一眼。
幸好阿珩聪明,不然将谢礼送到一个可能是封家安排的棋子身上,即便阿珩不怪他,他自己都得把自己给呕死去。
“是小的愚笨,将人给记错了。”
罗二颤着手,从袖口掏出一个银角子奉在掌心,“小的没脸收大公子的赏,只求大公子看在罗二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能放罗二一条生路!”
“起来吧!本公子赏出去的,断没有再收回的理。”
史雁行撩起眼,视线落在他补丁挪补丁的粗布短打上,“下次要再遇到这样的事,直接去史府寻我便是,无须干站在这儿等。”
这里是去夏记酒楼的地儿,和史府只隔了一条街,是他回府的必经之路。
可见罗二是用了心的。
“谢大公子!小的感激不尽!”罗二又惊又喜从地上爬起,默了默,又将府门口遇到二夫人的事同他说了。
“又是陈氏?”史雁行双眸倏地沉了下来。
“好了,回去当值吧,记住,这件事以后就烂在肚子里。”
“是,小的记住了。”罗二忙点头,小跑着离开了街角。
史雁行重新回到马车上,“阿珩,罗二说,你要找的那位陆姑娘应是在阳溪县,我们现在回阳溪?”
裴珩摇头,“先去别院罢,你不是还请了几个大夫?”
“嗳!咱们先去看大夫。”史雁行听声,郁郁的脸色一扫而空,连忙朝车前扬声。
“随山,驾车!”
只是话落半晌,也没瞧着一丝动静。
一掀开车帘,却见随山正低着头愣神,不由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随山!随山?……你搁这儿想什么呢?”
“史公子!”随山回神。
指了指一旁空空荡荡的竹筒,“今日早上,我好像听到送我臭豆腐的那对陆家兄弟,唤他们妹妹绾绾。”
“什么?”史雁行满目错愕。
车厢里。
裴珩正执着棋子左手同右手对弈,指节分明的大手微微一顿。
他们寻了数月的人,莫非早就见过了?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陆家兄妹已经收了摊,正驾着牛车出城门。
“不到两个时辰,三百块臭豆腐就全卖完了。
不算免费送出的二十块,送那随小哥的三十块,咱们还赚了一百二十五文。
再除去买豆腐的成本和摊位费,净赚一百一十三文。
一天是一百一十三文,一个月就是三两三钱零九十文,这营生可比拉牛车强太多了!”陆同河嘴角的笑就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