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宫门时,指尖还残留着那枚假手雷的冰冷触感。身后大殿寂静,无人敢再出声。刘禅的目光追到阶下,却终究没有唤我回头。
我不需要回头。
南中铜矿的事不能再拖。火器监的图纸保住了,可若无原料支撑,再精巧的设计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当日午后,我便带上小娥与姜维,快马南下。三日疾行,穿山越岭,抵达铜山脚下时,天色正阴沉如铁。
矿洞口立着几根粗木支架,洞壁湿滑,石缝间渗水成滴。几名工部匠人正在清点工具,见我到来,连忙跪地行礼。我未多言,只命他们取来炭笔与羊皮纸,随即提灯入洞。
小娥紧随其后,手中捧着一套量具,眼神专注。她年纪尚轻,但动作稳重,每一步都踩得极准,不似寻常女子畏缩迟疑。我边走边用系统扫描岩层,光斑在瞳孔中闪动,数据流无声滚动——含铜量六十七,杂质低于百分之一,确是难得的高纯赤铜。
“就这一层。”我指向洞腹深处一处灰褐色岩带,“明日便从此处开掘。”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细微摩擦声。
我猛然抬头,只见三支短箭自洞顶缝隙激射而下,箭头泛着幽蓝光泽,直扑前方搬运矿石的二十名工人。
“闪开!”我低喝一声,却已来不及。
箭矢入肉之声极轻,像是针扎进油纸。那些人刚一中箭,便捂住咽喉跪倒,嘴角溢出黑血,四肢抽搐,呼吸不过数息便停了。
毒发太快,绝非普通药剂。
姜维反应极快,几乎在我抬手的同时已拔剑跃起,一式横斩劈断第二波暗箭。他目光如鹰,顺着弩机回弹的嗡鸣声锁定了藏身之处——岩壁一道窄缝后,隐约有人影微动。
“有埋伏!”我沉声下令,“封锁出口!”
姜维不做二话,纵身撞入岩隙。片刻后,一声闷哼传出,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他提着一名黑衣人走出,那人脖颈已被割断,手中仍握着一张小型踏张弩。
我蹲下身,从死者箭囊中抽出一支未发射的毒箭,凑近鼻端轻嗅。
苦杏仁混着腐草的气息,极淡,却熟悉。
系统界面瞬间弹出:【毒素成分比对中……匹配成功。来源:金城郡梵文石案残留物,疑似西域贵霜秘传‘夜魇散’】。
我眉头一沉。
金城郡那桩旧案,曾有一批军械被投毒,箭镞上留下的正是这种痕迹。当时因证据不足,未能追查到底。如今竟又出现在南中矿区,目标明确——不是杀我,而是毁矿工、断劳力,让开采难以为继。
这不是刺杀,是资源绞杀。
“把尸体拖出去。”我对姜维道,“挖深三丈,搜所有隐蔽通道。我要知道这人是怎么潜进来的。”
姜维抱拳领命,转身带人清查四周。
我则将箭簇放入密封陶管,交给小娥:“带回营地,用蒸馏法提取残毒,再做三次复验。我要确凿证据。”
她点头,双手稳稳接过,没有一丝颤抖。
此时洞外传来脚步声,工部主事慌忙赶来:“诸葛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矿工死伤过半,若再停工,恐误工期啊!”
“工期不能停。”我站起身,拍去袍角尘土,“但安全必须重置。从今日起,所有矿工暂迁至外围营地隔离观察,每日晨昏各查一次脉象。进出矿洞者,一律登记姓名、时辰,无令不得擅入。”
他面露难色:“可若无人采掘……”
“不必你动手。”我打断他,“我会调亲兵轮班作业,优先采掘中央矿脉。你只需督造鼓风炉,三日内必须架设完毕,我要看到第一炉精铜出炉。”
他不敢再多言,匆匆退下。
当夜,我在临时营帐内摊开矿道图,对照系统扫描结果,圈定地下三百步处那条高密度铜脉。此矿质地均匀,延展性佳,极适合铸造耐高压炮管。若能顺利冶炼,三个月内便可试制迫击炮原型。
正凝神推算合金比例时,小娥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一份竹简。
“大人,毒物复验结果出来了。”她声音平静,“与金城郡样本一致,确为‘夜魇散’。且此次毒素提纯更精,毒性增强三成以上。”
我盯着竹简上的数据,缓缓点头。
“说明对方有了改进配方。”我低声说,“也说明他们盯这里很久了。”
帐外风声渐紧,远处山林沙沙作响。
姜维随后进来,身上带着夜露气息:“四周山路已排查两遍,未发现其他埋伏。但北坡有一处废弃坑道,入口被碎石封死,看痕迹至少存在十年以上。”
“明天打开它。”我说,“既然是旧道,说不定能通到主矿脉下方。我们不用,不代表敌人不会拿来偷运炸药或毒剂。”
姜维应下,又问:“是否上报朝廷?”
“不必。”我摇头,“报上去只会引来更多嘴仗。现在火器监刚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政敌利用。此事由我们自己控局。”
他默然片刻,终是拱手退出。
小娥留下整理冶炼日志,我则取出袖中铁笔,在羊皮纸上写下初步熔炼方案:铜七锡二铅一,分段浇铸,每炉冷却后敲击听音,剔除气孔裂纹者。
写完后,我抬头看她:“你能做到吗?”
她抬头迎视我目光,毫无回避:“只要材料精准,工序不乱,我能。”
我微微颔首。
这一晚,营地灯火未熄。远处熔炉已开始预热,火光映在帐篷上,像一片跳动的血影。
次日清晨,第一批矿石送入鼓风炉。焦炭燃起浓烟,炉温逐渐升高。我站在炉前,看着铜液缓缓流淌而出,色泽金红,无杂质浮沫。
“成了。”小娥轻声说。
我未答话,只是伸手接过一勺铜汁,倾入模具。金属撞击声清脆如钟。
这时姜维快步走来,手中拎着一块黑色矿石。
“大人,北坡坑道挖开了。”他神色凝重,“里面没人,但在最深处发现了这个——刻着魏字印记,底下还压着半卷帛书,内容残缺,但能看出是关于铜矿运输路线的密记。”
我把矿石拿在手里翻看,边缘有明显凿痕,不是自然断裂。
“他们早就在打主意。”我缓缓道,“不是为了破坏,是为了控制。”
小娥站在我身后,忽然开口:“大人,若他们已有地图,会不会……已经在别处建了暗矿?”
我转头看她,眼中锋芒一闪。
“你说得对。”我将矿石重重放在桌上,“立即调无人机三架,沿周边五十里山系做低空巡扫,重点查找隐蔽窑口、暗渠排水口和夜间火光。”
姜维立刻去办。
我重新看向炉火,铜液仍在沸腾。
片刻后,我对小娥说:“通知工部,加快模具制作。十日内,我要看到第一门炮管雏形。”
她应声欲走,我又叫住她。
“还有——”我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片,是昨夜首炉成品的切片,“把这个送去成都,交火器监实验室,做抗压测试。我要知道,它能不能扛住三倍装药的冲击。”
她郑重接过,转身离去。
我独自立于炉前,听着铜水流动的声响。
远处山林静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
毒箭只是前兆。
真正的杀局,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