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的命,分你一半。”
“怕的时候,就抓紧我。”
低沉沙哑的誓言,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在林潇南的心尖。额间相抵,呼吸交织,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不再掩饰的颤抖和那份沉甸甸的、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热,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绝望的泪水。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好。”
韩彻极轻地吁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松开她,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饿不饿?”
经他这么一提,林潇南才感觉到胃里空得发慌。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她老实地点点头。
“等着。”他站起身,动作间牵扯到伤口,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卧室。
林潇南听着外面传来他和父亲、继母极简短的对话,然后是厨房里轻微的响动。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里那种冰封的绝望感正在一点点被暖流融化,虽然心口依旧残留着昨夜骤冷骤热的余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奇异的安定。
没过多久,韩彻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走了进来。粥熬得很软烂,米香扑鼻。
他在床沿坐下,舀起一勺,仔细地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
林潇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热:“我……我自己来就行。”
韩彻没理会她的不好意思,勺子又往前递了递,眼神坚持。
林潇南只好张开嘴,温热的粥滑入胃里,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他就这样一勺一勺,耐心而专注地喂她吃完了一整碗粥。
吃完粥,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静,内容却让林潇南愣住。
“老周,我韩彻。”
“嗯,这边有点事,处理完了。”
“交流总结的书面材料我今晚发你。”
“对,提前结束。有点私事,必须回去。”
“手续麻烦你帮我跟进一下。嗯,谢了。”
他挂了电话,看向一脸愕然的林潇南,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收拾一下,下午回北边。”
“啊?”林潇南彻底懵了,“可……可是你的交流……”不是还没结束吗?而且他的手伤……
“不重要了。”他打断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你更重要。”
简单直接的六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修饰,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惊涛骇浪。林潇南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暖流交织着涌上来,堵住了喉咙。
他是因为她……才提前结束工作的?
“你的手……”她担心地看着他血迹斑斑的手臂。
“路上处理。”他站起身,“能自己收拾吗?”
林潇南点点头。
“尽快。”他说完,便转身出去,似乎要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林潇南坐在床上,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心里乱糟糟的,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珍视的甜意。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开始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
父亲和继母对于韩彻要带林潇南提前回去的决定,似乎有些意外,但看着韩彻那冷硬不容置疑的态度,也没敢多问什么,只是帮忙收拾着,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韩彻叫的车就到了楼下。
他的手臂已经重新包扎过,换上了干净的纱布,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告别的时候,林父看着林潇南,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到了……来个电话。自己……好好的。”
继母也在一旁干巴巴地附和着。
林潇南看着父亲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些许的侧脸,心里有些发酸,点了点头:“嗯,爸,阿姨,你们也保重。”
韩彻接过她的行李箱,对林父略微颔首,便护着她下了楼。
坐进车里,离开这个她从小长大、却从未真正感到过归属感的南方小城,林潇南的心情复杂难言。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轻轻叹了口气。
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覆上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握住。
林潇南转过头,对上韩彻沉静的目光。他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指。
无声的安慰和支持,透过相握的手传递过来。林潇南反手也握紧了他,心里那片漂浮不定的茫然,渐渐落到了实处。
有他在的地方,好像就是方向。
回程的高铁上,韩彻显然疲惫到了极点。他几乎一坐下就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偏向车窗那边,呼吸沉重,眼下是浓重的青影。那只受伤的手臂小心地搁在扶手上。
林潇南看着他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心里漫过细细密密的疼。她悄悄向乘务员要了一条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他没有醒,只是在毯子落下时,无意识地往她这边稍微靠拢了一点。
林潇南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几个小时后,列车缓缓停靠在北方的车站。熟悉的干冷空气涌入车厢。
韩彻也醒了过来,眼神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疲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到了?”他声音沙哑。
“嗯。”林潇南点头。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拎起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依旧牵着她,随着人流下车。
走出出站口,支队那辆熟悉的黑色吉普车已经等在那里。开车的还是那个活泼的司机小伙。
“韩队!林同学!你们可算回来了!”小伙子看到他们,立刻笑着迎上来,目光落在韩彻缠着纱布的手臂上,笑容僵了一下,“韩队,您这手……”
“没事。”韩彻打断他,把行李箱递过去,“回支队。”
“好嘞!”
车子平稳地驶离车站,融入北国傍晚的车流。窗外是熟悉的宽阔街道和挺拔的白杨,虽然也是冬天,却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坚实感。
林潇南看着窗外,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回来了。
车子没有开往学校,而是径直驶入了消防支队大院。
“先吃饭。”韩彻带着她直接去了食堂。
这个点食堂人不多,但几个熟悉的队员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韩彻手上的伤,都围过来关切地询问。
“彻哥!咋挂彩了?”
“南方火场这么凶险?”
“没事吧韩队?”
韩彻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小伤。吃饭。”
队员们显然不信,但看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好再问,目光好奇地在他和林潇南之间转了转,了然地笑笑,散开了。
吃完饭,韩彻却没有送她回学校的意思。
他拉着她的行李箱,径直走向了那栋她熟悉的宿舍楼。
走上三楼,停在那间她曾经来过无数次的单人宿舍门口。
韩彻拿出钥匙,打开门。
房间里和她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干净,整洁,冷硬,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他拉着她走进去,然后反手关上门。
“以后,”他转过身,看着她,目光深沉而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这里,也是你的地方。”
林潇南的心脏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韩彻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和羞涩,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直接:“学校太远,不方便。我不放心。”
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把崭新的钥匙,放进她手里。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指尖微颤。
“平时没任务,我都在队里。”他看着她,黑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想来,随时。”
林潇南握着那把沉甸甸的钥匙,看着他认真而专注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涨得发酸。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把钥匙。这是他向她彻底敞开的、最核心的私人领地。是他笨拙却最直接的承诺和守护。
她低下头,看着手心那把钥匙,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
韩彻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累了就先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你的手……”林潇南担心地看着他。
“知道。一会去医务室换药。”他应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宿舍里只剩下林潇南一个人。
她环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空间,这里不再只是一个临时避难的“据点”,而是被他亲口承认的、“她的地方”。
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和安心感,缓缓地将她包裹。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指触摸着浆洗得硬挺的床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皂荚清香。
窗外,北方的夜空清朗疏阔,星星点点。
这里,没有南方的湿冷和阴郁,没有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只有他带来的、坚实而温暖的守护。
虽然未来可能依旧充满了不确定和担忧,但此刻,林潇南的心,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定。
她躺倒在床上,拉过带着他气息的被子盖好,闭上眼睛。
这一次,没有再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