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便有弟子前来炎心殿,言称三长老木须真人邀请陈大师前往炼丹堂交流论道。
陈北玄心知这是昨日立威之后的必然步骤,赤焰门既想借重他的丹道,又想要进一步摸清他的底细。他欣然应允,带着苏婉清一同前往。蓝芷妍则被留在殿内,以防万一,也可暗中留意周边动静。
赤焰门的炼丹堂位于主峰东侧一片依山而建的赤红色殿宇群中,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和混杂的灵药气息。
木须真人早已在正厅等候,见到陈北玄,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陈大师,昨日宴席仓促,未能尽兴探讨丹道,今日特邀大师来我炼丹堂,还望不吝赐教。”
“三长老客气了,互相学习。”陈北玄淡然回应。
木须真人引着陈北玄参观炼丹堂,介绍其内的地火丹室、药材库房等。沿途遇到的炼丹师和弟子,见到木须真人身侧的陈北玄,皆投来好奇与敬畏的目光。昨日一指洞穿禁制青铜鼎的事迹,早已传遍宗门。
行至一处宽敞的公共丹室,只见数名炼丹师正围着一尊赤铜丹炉,面露愁容。丹炉炉火不稳,隐隐有黑气缭绕,炉内传出焦糊与腥气混杂的怪异味道。
“怎么回事?”木须真人皱眉问道。
一名四阶丹师连忙回禀:“三长老,李师弟正在尝试炼制‘赤血融灵丹’,不知为何,地火突然失控,药性相冲,眼看就要炸炉,我等正在竭力稳住,但……”
木须真人上前一步,神识扫过丹炉,脸色微沉:“胡闹!赤血蟒胆与火精草属性虽合,但萃取火候差之毫厘便生戾气,地火不稳更是大忌!此刻炉内戾火已生,强行压制只会加剧反噬!”
那正在炼丹的李姓丹师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显然已到极限,眼看丹炉震动愈发剧烈,周围几人也都束手无策。
“让陈某试试如何?”陈北玄忽然开口。
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木须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让开位置:“大师请。”
陈北玄走到丹炉前,并未立刻接手控火,而是伸出右手,掌心隔着一段距离,虚按在丹炉壁上。他闭上双眼,神识如丝如缕,悄然探入狂暴的炉火与混乱的药力之中。
片刻,他睁开眼,对那李姓丹师道:“撤去你的灵力,所有人,退开三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姓丹师下意识地照做,其他人也纷纷后退。
就在李姓丹师灵力撤去的瞬间,丹炉轰然剧震,炉盖跳动,黑红色的戾火眼看就要喷薄而出!
陈北玄动了!他并指如飞,快得带起残影,隔空点向丹炉不同方位。每一指点出,都有一缕细微却精纯无比的北玄真气打入,并非强行压制,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医者,在疏导淤塞的经脉。
他点出的位置并非寻常控火法诀的窍穴,而是炉内药力与戾火纠缠最甚的几个节点!
“凝元归窍,散戾化清!”
随着他一声低喝,最后一道真气打入炉底。那原本狂暴欲炸的丹炉,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猛地静止下来。炉壁上的赤红之色迅速消退,缭绕的黑气仿佛被无形之力洗涤、抽离,化作几缕青烟从通气孔散出。炉内那焦糊腥气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虽然淡薄却精纯了许多的药香。
虽然没有成丹,但一场足以毁掉丹室、重伤数人的炸炉危机,竟在陈北玄举手投足间,消弭于无形!
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炼丹师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向陈北玄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已不仅仅是丹道造诣高低的问题,这简直是对药性、火候、灵力掌控达到化境的表现!
木须真人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深处那抹精明与算计被浓浓的震惊所取代。他自问,就算自己亲自出手,也绝无可能如此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化解这场危机,最多是凭借修为强行镇压,但那样炉内药材也彻底毁了。
“大……大师……”那李姓丹师激动得语无伦次,就要跪拜下去。
陈北玄虚抬一下,一股柔和力量托住了他:“炼丹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下次谨慎些。”
“是!是!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多谢大师指点!”李姓丹师感激涕零。
经此一事,陈北玄在炼丹堂的声望瞬间达到顶峰。接下来的“论道”,几乎变成了陈北玄的单方面指点。无论众丹师提出何种疑难,他总能一针见血,直指核心,提出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解决思路,甚至对赤焰门传承的一些古丹方,也能提出精妙的改良见解。
木须真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沉默,最后眼中只剩下叹服。他彻底相信,眼前之人,丹道水平远在他之上,甚至可能不弱于宗门内那些闭死关的丹道宿老!
“陈大师真乃神人也!”论道结束,木须真人由衷赞叹,态度比之前真诚了无数倍,“大师若能助我宗炼成赤阳融灵丹,我赤焰门上下,必感念大恩!”
陈北玄谦逊几句,正要告辞,眉头却微不可察地一动。他感应到,从山脉深处传来的那股灼热波动,在此刻似乎变得异常活跃和……急促?
几乎同时,木须真人也似有所感,猛地转头望向地火熔窟的方向,脸色微变。
“三长老,可是地心火莲有变?”陈北玄适时问道。
木须真人回过神,强压住眼中的惊疑,挤出一丝笑容:“无妨,只是地火偶尔波动。大师辛苦了,请先回殿休息,关于炼丹之事,老夫还需与掌门、大长老细细商议。”
陈北玄点点头,不再多问,与苏婉清一同离开。
看着陈北玄离去的背影,木须真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一丝焦急。他立刻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主峰后山的禁地方向。
……
回到炎心殿,苏婉清布下隔音结界。
“北玄,刚才那股波动……”
“地心火莲,恐怕要提前成熟了。”陈北玄目光锐利,“而且,波动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暴之气,不像正常成熟,倒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或干扰。”
“赤焰门似乎想隐瞒这个消息。”苏婉清蹙眉。
“他们越是想瞒,越是说明有问题。”陈北玄沉吟片刻,翻手取出了那枚星阁的客卿令牌,“或许,该问问‘包打听’了。”
他分出一缕神识,注入星辰令牌之中。
片刻后,令牌微热,一道信息反馈回来,并非墨规的声音,而是一段简洁的文字:
“据查,赤焰门守护长老中,或有异心者与‘黑煞谷’暗通。地心火莲似被秘法催熟,恐有陷阱。镇魔渊零星记载已寻得,需五千灵石或等价之物交换。”
陈北玄眼中寒光一闪。
黑煞谷?异心者?催熟?陷阱?
看来这赤焰门内部,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而这地心火莲,也成了各方势力博弈的焦点。
“既然水已经浑了,”陈北玄收起令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正好,方便我们摸鱼。”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地心火莲具体何时成熟,以及那“异心者”和“陷阱”究竟是何布局。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