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碎,青石路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苏轻晚的裙角。离那盏红灯笼还有三丈远时,石惊弦猛地勒住马缰,黑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两道残影。苏轻晚抱紧阿元,鼻尖已嗅到空气中混杂的龙涎香 —— 那是京中贵人最爱用的熏香,寻常富户绝不敢僭用。
“下来吧。” 石惊弦翻身下马,伸手将苏轻晚与阿元接稳。月光透过云层,照亮了宅院门口的人影:穿朱红蟒袍的是个五十许的老者,面白无须,手中把玩着枚羊脂玉扳指,正是朝中管漕运的朱大人。他身后站着八名带刀侍卫,腰牌上刻着 “锦衣卫” 三字,腰间长刀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石小将军,别来无恙?” 朱大人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石惊弦手中的锈剑,“听闻你在黑风口搅了不少好事,老夫还当是哪个英雄,原来是石太傅的公子。”
石惊弦将苏轻晚护在身后,锈剑斜指地面:“朱大人深夜驾临民宅,不知有何贵干?” 他指尖微动,触到剑穗上的双鱼佩 —— 这是与父亲约定的信号,佩身温热,说明附近有埋伏。
“好事。” 朱大人掂了掂玉扳指,“苏夫人误中‘断魂散’,老夫特来送解药。” 他拍了拍手,两名侍卫抬着个黑漆木箱上前,开箱的刹那,苏轻晚惊呼出声:箱中哪有什么解药,竟是她母亲常用的银质茶具,杯底还刻着个 “晚” 字 —— 那是母亲亲手为她刻的。
“你把我娘怎么了?” 苏轻晚声音发颤,手中短匕已然出鞘。阿元吓得躲在她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朱大人脸上的笑淡了:“苏夫人?怕是已成了泉下魂。她不识抬举,竟想将影阁的账册交给都察院,真当老夫是摆设?” 他突然提高声音,“石惊弦,你爹扳倒了兵部李尚书,真当老夫不敢动你?今日这苏家姐弟,还有你,一个都走不了!”
话音未落,周围的屋顶突然窜出二十余名黑衣人,手中弩箭直指三人,正是影阁的杀手!石惊弦猛地将苏轻晚推向侧面的柴房:“带阿元进去!” 同时锈剑横扫,“铛铛” 挡开两支冷箭,剑穗上的双鱼佩与苏轻晚腕间的同心结同时亮起 —— 那是他们约定的 “坎水” 信号,柴房地下有口枯井,是早年苏家为防匪患挖的秘道。
苏轻晚却没动,短匕在掌心转了个圈:“你说过‘同进退’。” 她突然冲向左侧的石榴树,短匕削断一根粗壮的树枝,枝桠落地时,惊起了树上栖息的夜鹭。群鸟扑棱棱飞起,恰好挡住了屋顶杀手的视线。这正是《孙子兵法》中 “乱而取之” 的变招,用突发的混乱打乱敌人节奏。
“好!” 石惊弦眼前一亮,锈剑突然变势,剑尖在地面一点,借力腾空而起,竟踩着侍卫的肩头跃向朱大人。这招 “旱地拔葱” 是他从父亲的枪法中化用的,寻常剑客绝难想到。朱大人惊得后退,腰间玉带却被石惊弦的剑穗缠住,硬生生拽得踉跄了两步。
“拿下他!” 朱大人怒吼,八名锦衣卫同时拔刀,刀光在灯笼下织成一片白网。石惊弦落地时顺势翻滚,锈剑挑起地上的青石砖,砖石飞溅中,已有两名锦衣卫被砸中膝盖。他借势贴地滑行,剑尖扫向众人下盘,正是 “攻其不备” 的路数 —— 锦衣卫铠甲厚重,下身防护却较弱。
“铛!铛!” 两柄长刀被挑飞,石惊弦正要起身,斜刺里突然射来一支弩箭,箭头泛着蓝汪汪的光,竟是淬了毒!千钧之际,一支短匕破空而至,精准撞偏弩箭,是苏轻晚!她不知何时已爬上柴房屋顶,手中短匕连挥,又挡开两支冷箭,裙角在夜风中翻飞,像只临危不乱的雨燕。
“小心身后!” 苏轻晚大喊。石惊弦猛地转身,锈剑与一柄鬼头刀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那锦衣卫头目力大无穷,刀刀沉猛,竟逼得他连连后退。石惊弦看准对方出刀的间隙,突然变 “乾卦” 为 “巽卦”,身形如风吹柳叶般贴地绕到其右侧,剑刃顺着刀背滑上,“嗤” 的一声划破对方咽喉。
血腥味弥漫开来,朱大人看得直哆嗦,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铜哨,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石惊弦心头一紧 —— 这是调兵的信号!他瞥向柴房,苏轻晚正用短匕撬开枯井的石板,阿元已先跳了下去。
“轻晚!” 他大喊着冲向柴房,锈剑舞成一团光盾,硬生生在箭雨中撕开条路。苏轻晚伸手拉他,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同心结与双鱼佩同时爆发出暖光,竟将射来的弩箭弹开半寸!
“走!” 石惊弦拽着她跃入枯井,下落时还不忘反手将石板盖回。黑暗中,苏轻晚紧紧攥着他的手,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汗与急促的心跳。
“你没事吧?” 她摸到他手臂上的血迹,声音发颤。
“皮外伤。” 石惊弦喘着气笑,“你刚才用短匕撞弩箭的样子,像极了我娘说的侠女。”
井底传来阿元的哭声,苏轻晚摸出火折子点亮,才发现石惊弦的右臂被弩箭划伤,血正顺着袖口往下滴。她急忙撕下裙角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他肌肉的震颤,突然想起他方才挡在身前的背影,眼眶一热:“以后不许再把我推开。”
石惊弦握住她的手,火光中,她的睫毛沾着水汽,像沾了晨露的蝶翅。他刚要开口,突然听见井外传来朱大人的咆哮:“给我往井里灌水银!我看他们能躲到几时!”
水银比重极大,灌入井中只会下沉,怎会伤人?石惊弦突然反应过来 —— 朱大人是想逼他们往上爬!他摸了摸井壁,果然摸到块松动的砖石,正是秘道的入口。
“轻晚,还记得‘奇门遁甲’的‘生门’在哪吗?” 他笑着抽出锈剑,剑穗上的双鱼佩在火光中轻晃,“咱们去会会这位朱大人的‘影阁’总账。”
苏轻晚心头一动,指尖在同心结上一捻,结扣突然散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舆图 ——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标注着影阁在江南的十七处据点。她与石惊弦相视而笑,火光在两人眼中跳动,映着彼此眼底的坚定。
井水渐渐漫过脚踝,带着水银特有的沉滞感。石惊弦用锈剑撬开秘道石门,回头对苏轻晚伸出手:“《孙子》云‘投之亡地然后存’,咱们这就去取他们的狗命。”
石门后,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延伸向黑暗,尽头隐约传来水流声 —— 那是京杭大运河的支流。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朱大人此刻正站在井边,望着手中的密信冷笑,信上只有一行字:“石太傅已在途中,可引至‘困龙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