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地底的回响与无常的协奏
隧道入口处，空气仿佛凝固。白夜那带着戏谑的“帮忙”提议，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林守墨团队中激起层层涟漪。
陈昊第一个反对，他横跨一步，隐隐将林守墨护在身后，灼热的纯阳罡气不自觉地在体表流转，与隧道深处弥漫出的阴冷气息形成鲜明对抗。“林老师，别信他！这家伙诡计多端，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我们自己能解决！”
苏小婉和赵明宇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眼神中的警惕与不信任同样明显。秦清更是手按配枪，作为官方代表，她无法轻易相信一个身份不明、行为莫测的危险人物。
白夜对于这几乎一边倒的反对声浪毫不在意，他甚至悠闲地打了个哈欠，仿佛眼前这关乎众多人生死和区域安全的危机，还不如他午睡重要。他的目光越过陈昊，直接落在林守墨身上，那双猫一般的瞳孔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酷的玩味。
“林老师，时间可不等人哦。”他轻轻踢了踢脚边的一颗石子，石子滚入隧道黑暗处，瞬间被一层幽绿色的、如同苔藓般的诡异光芒覆盖，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转眼化为乌有。“下面的‘东西’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凭你们现在这点人手和准备，硬闯进去的结果，大概率是给那些‘怨念集合体’或者‘能量脓包’加餐，顺便把这片区域的地脉节点彻底搞崩溃。”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地脉节点崩溃的后果，轻则这片区域未来几十年灾祸不断，灵气（或者说秩序）枯竭；重则……可能会形成一个永久性的空间薄弱点，成为某些不受欢迎的‘邻居’来往的便捷通道。我想，这应该不符合你‘守护’的初衷吧？”
林守墨沉默着。白夜的话虽然难听，却戳中了要害。他通过初步的地脉感知，能模糊地察觉到隧道深处那团混乱能量的核心极其不稳定，而且与周围的地脉网络纠缠甚深。强行净化或摧毁，确实极易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团队目前缺乏处理这种复杂地脉事故的经验和能力。
他看向白夜，对方的眼神依旧难以捉摸，但那精准的点出危机核心的能力，以及之前虚像馆中那精妙的空间操控，都显示他确实具备“帮忙”的资格。
信任他，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信任他，可能代价更大。
片刻的权衡后，林守墨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好。”他迎着白夜略微挑眉的表情，沉声道，“我们可以合作。但需要约法三章。”
“第一，行动以解决地脉危机为首要目标，不得节外生枝，更不得伤害无辜。”
“第二，行动方案需要经过我们共同商议，你不能擅自行动。”
“第三，”林守墨的目光锐利起来，“如果你有任何危害我团队成员或此地安全的举动，合作即刻终止，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
白夜听着这严肃的“约法三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还真是……标准的‘林守墨式’风格。”他耸耸肩，“行吧，看在这次‘剧目’还算有挑战性的份上，就按你的规矩来。不过，”他话锋一转，指尖惨白色幽光一闪，“具体的操作手法，得听我的。毕竟，在处理空间结构和能量脓包这方面，我才是专家。”
达成脆弱的合作协议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隧道。内部比外面更加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那股硫磺腐朽的混合气息。墙壁上，不时可见如同血管般蔓延的幽绿色纹路，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智紊乱的低语。施工用的灯具大多已经损坏，仅存的几盏也光线昏黄，不停闪烁，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苏小婉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隧道内充斥的古老怨念和混乱精神波动，如同无数根针扎在她的灵觉上。她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勉强过滤掉那些疯狂的杂音，为队伍指引能量流动相对平稳的路径。
赵明宇的电子设备在这里几乎完全失灵，他只能依靠最基础的环境探测器和苏小婉的指引来记录数据。陈昊则走在队伍最前列，纯阳罡气如同一个移动的小火炉，将试图靠近的阴冷气息和那些幽绿色纹路灼烧驱散，开辟出相对安全的前行空间。
林守墨走在队伍中间，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全力运转白夜所授的法门，感知着地脉的流动。在他的“心眼”中，原本应该平稳流淌的地脉能量，在此处变得如同被污染的河流，浑浊、滞涩，并且朝着隧道深处某个点不断汇聚、扭曲，形成了一个充满恶意的能量漩涡——那就是白夜所说的“脓包”核心。
白夜则显得异常轻松，他甚至有闲情逸致地评价着岩壁上那些扭曲的纹路。“嗯，这个诅咒结构有点古老，手法还算精致，可惜能量源太污浊了，失了纯粹。”他指尖偶尔弹出一缕细微的白色光线，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断某条关键的能量连接线，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幽绿色纹路便会瞬间黯淡下去一小片。“疏通一下，免得它们碍事。”
他的动作轻描淡写，却每每妙到毫巅，显示出对能量结构和空间规则远超常人的理解。林守墨暗中观察，心中凛然。白夜的力量体系，确实与道门乃至已知的任何流派都截然不同，更加直接，更加……本质。
随着深入，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涟漪。偶尔会有半透明的、扭曲的古代矿工虚影从岩壁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哀嚎，然后又如同泡沫般碎裂。这些都是被惊扰的、残留此地的不甘意念显化。
“快到核心区了。”白夜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一个巨大的、已经被幽绿色光芒完全覆盖的隧道掘进面。那里，原本坚硬的岩层仿佛变成了某种半透明的、不断蠕动着的胶质，胶质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和怪异的符号在沉浮、碰撞。一股强大吸力和精神污染混合的力场，以那里为中心扩散开来，让人头晕目眩，心生恐惧。
“就是这里了，‘脓包’本体。”
面对那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能量脓包”，陈昊下意识地就想凝聚罡气轰过去，被林守墨及时拦住。
“别冲动！能量结构很不稳定，蛮力攻击会引爆它！”林守墨低喝道。他能感觉到，这个“脓包”已经和周围的地脉支流深度纠缠，就像一个长在重要血管上的肿瘤，处理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大出血（地脉能量失控）。
“那怎么办？”陈昊焦急地问道。
白夜好整以暇地走上前，观察着那蠕动的“脓包”，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很简单，做个‘微创手术’。”他解释道，“这玩意本质是地脉能量被负面意念和空间褶皱污染后形成的淤积物。需要先稳定住周围的空间结构，防止手术过程中能量泄露导致塌陷；然后，找到其内部几个关键的‘污染节点’，进行精准剥离或净化；最后，引导被堵塞的地脉能量回归正常流转。”
他说得轻巧，但每一步都涉及极其精微和危险的操控。
“林老师，你负责用你的‘枢’之力，稳住外围空间，重点是东侧和上方，那里的地脉壁最薄。”白夜开始分配任务，语气不容置疑，“大个子，你的纯阳之气是对抗负面意念的利器，但不是让你乱轰。听我指挥，在我剥离出污染节点的瞬间，用你最凝聚的罡气灼烧它，记住，是一瞬间，力度要恰到好处，不能弱了无法净化，也不能强了引发殉爆。”
“那个灵媒小姑娘，你负责感应‘脓包’内部情绪波动最强烈的点，那是污染节点可能的位置，给我指引。”
“技术宅，想办法弄点稳定的光源出来，这种环境下，肉眼和灵觉都容易受干扰。”
他的指令清晰而高效，仿佛一位身经百战的外科主任在指挥手术团队。尽管心中仍有疑虑，但此刻情况危急，林守墨率先点头，按照白夜的指示，调动起“枢”之力。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温和的水银，缓缓铺开，渗透到东侧和上方的岩层与虚空中，将那一片区域变得异常“坚固”和“稳定”。
苏小婉强忍着不适，将灵觉聚焦，努力分辨着“脓包”内部那混乱意识流中的几个异常“沸腾点”。赵明宇则迅速从背包里拿出几个特制的强光棒，用力掰亮，将其投向四周，虽然无法完全驱散幽绿光芒，但也提供了重要的视觉参照。
陈昊屏息凝神，双拳之上金红色罡气高度压缩，如同两团蓄势待发的熔岩。
“第一个节点，左上区域，三秒后！”白夜眼中惨白光芒一闪，双手如同弹钢琴般在空中虚点，数道纤细的白色光线精准地刺入“脓包”左上角！
嗡！那一片区域的幽绿光芒剧烈扭曲，一个由浓稠怨念构成的、不断哀嚎的扭曲人脸被强行剥离出来！
“就是现在！”
陈昊低吼一声，一道凝练如针的金红色罡气瞬间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张怨念人脸！
“嗤——！”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冰水，刺耳的声音响起，那人脸在纯阳之气的灼烧下发出凄厉的尖啸（这次是有声的），迅速消散瓦解！
成功了！
团队精神一振。
“干得不错嘛，大个子。”白夜难得地夸了一句，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下一个，正前方，深度约两米，五秒后！”
在白夜的精准指挥和团队的高度配合下，手术般的清理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一个个污染节点被找出、剥离、净化。那巨大的“能量脓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蠕动的频率也明显下降，散发出的精神污染和吸力大幅减弱。
林守墨一边维持着空间稳定，一边仔细观察学习着白夜的手法。他对能量结构的洞察、对时机的把握、以及对各种力量性质的运用，都让林守墨受益匪浅，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对自身“枢”之力的运用有了更多模糊的构想。
然而，就在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污染节点被剥离出来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节点核心，并非纯粹的怨念，而是一小块漆黑如墨、不断滴落着粘稠阴影的结晶！它被剥离出来后，并未像其他节点那样被轻易净化，反而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引动了整个“脓包”残余的能量剧烈反扑！
“不对！这东西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为植入的‘锚点’！”白夜脸色微变。
与此同时，林守墨感觉到，在地脉网络的更深处，一股隐藏的、与这黑色结晶同源的、更加深邃的黑暗力量，似乎被触动了，正沿着地脉朝着这个方向急速涌来！
“陈昊！快净化它！”林守墨急喝。
陈昊反应极快，更强的纯阳罡气轰向那黑色结晶！然而，那结晶异常坚固，罡气灼烧竟只能让其表面泛起涟漪，无法立刻摧毁！
眼看那地脉深处的黑暗力量就要抵达，白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麻烦！”
他不再保留，双手猛地合十，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庞大的寂灭气息爆发出来！整个隧道内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断！”
他一声低喝，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惨白色光柱，如同裁决之刃，后发先至，狠狠地斩在了那黑色结晶与地脉深处涌来的黑暗力量之间的无形连接线上！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斩断的声音在所有人灵觉中响起！
那黑色结晶瞬间失去了能量来源，变得黯淡。陈昊的罡气紧随其后，终于将其彻底净化汽化！
危机暂时解除。残余的“脓包”能量失去了核心，很快被林守墨引导着缓缓融入地脉，逐渐平复。隧道内的幽绿光芒和诡异低语也迅速消退。
但众人脸上并无喜色。那块人为植入的黑色结晶，以及地脉深处那被引动的黑暗力量，都预示着，墨渊虽死，暗渊组织的触角，却以另一种更加隐蔽、更加深入的方式，依旧在活动着。
白夜看着黑色结晶消失的地方，眉头微蹙，低声自语：“……已经开始向地脉渗透了吗？动作比预想的要快啊……”
他看了一眼林守墨，眼神复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
“好了，麻烦解决。剩下的收尾工作，你们自己搞定吧。”说完，他也不等回应，身影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隧道深处。
留下林守墨等人，站在逐渐恢复正常的隧道中，心情沉重。与白夜的这次合作，虽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却也揭示了更深层、更庞大的阴影。未来的道路，似乎更加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