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重新见了礼,欢喜叙话。
云扬先问了师父师娘的身体近况,穆婉柔细细作答。雨蝶则告知了婉柔华府喜宴那日云扬遭遇的事情,同时告知她,家中收留了从道观带回来的几个女孩子。
听了她们的悲惨遭遇,穆婉柔少不得又为她们掬一把同情泪。
雨蝶顺势又道:“多亏了尊兄穆大人出面相助,让咱们跟官府少了许多唇舌。”
穆婉柔谦逊道:“阿兄食朝廷俸禄,这也算得上是为朝廷分忧,自是分内之事。”
雨蝶浅笑道:“并不止于此,穆大人真是极有心之人,回去便命人送了好几套小女孩的衣裳过来,倒是省下了我们不少麻烦,这份用心,最是难得!”
穆婉柔面上笑容渐深,“阿兄一直感念云妹妹的救命之恩,做这点子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够为姑娘分忧一星半点儿,便是我们兄妹的福分了。”说着竟还起身又福了一福,明玥听闻此言,却瞪大了眼,偷偷看向华云扬。
云扬刚欲说话,穆婉柔又开口道:“更何况,两位妹妹与她们非亲非故,却愿意如此费心救助,跟你们相比,阿兄做这点子事,却又不值得一提了。”
雨蝶笑道:“同为女子,自是深知身为女子的艰难,倒也不必说这些话。”
云扬没有接话,目光却留意到明玥公主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穆婉柔的脸,见穆婉柔说到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明玥竟然那般反常。回想这半日发生的种种,云扬蓦地福至心灵,抬眸去看雨蝶的时候,发现她正冲着自己俏皮的眨眼睛。
华云扬顿时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原来,竟然如此么?!竟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这都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呀?请原谅她的迟钝和木讷,要说这看人观物,还得是雨蝶姐姐!
这样想着,又对雨蝶投去敬佩的一瞥,雨蝶一笑,算是收下她的崇拜。
数日后的一个早上,寒露凝霜,走路不小心碰到枯枝,簌簌几点落下,钻入人脖颈,透骨的凉。
合欢一边跑,一边被寒露冰得直跳脚。她急匆匆的跑到云扬的门口,刚叫了一声“姑娘。”房门便无声而开。可伶边系外衣边小声说:“你小声些,姑娘昨儿忙着配药,过了丑时才歇下。你也是,都去府里学了这么久的规矩,竟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老太君允咱们跟着姑娘,是让咱们心疼姑娘,照顾姑娘,你这会子跑进来鬼叫,看吵醒了姑娘,仔细回头我告诉老太君,看不罚你打手掌心。说吧,这么早寻姑娘做什么?”
合欢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道:“明叔说,有个女人在外面偷看咱们家,问姑娘要不要抓进来问话?”
可伶沉吟了一下,道:“晓得了,你去告诉明叔,让他留意着些,先不要惊动她,晚些时等姑娘醒来,我再请示姑娘。”
“什么人?”身后传来华云扬的声音。
“姑娘,您怎的起了?没有多大的事,是合欢大惊小怪,天色还早,您不如再睡一会儿。”
“罢了,既醒了,就起来吧,今儿还要实验新药方。”说着,掩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可伶转头瞪了合欢一眼,始新脖子一缩,一溜烟跑了。可俐端着洗脸水过来,差点被合欢撞翻!可俐摇头道:“这个合欢,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记性。”
云扬摇摇头,道:“我说过我这里不必值夜的,可伶姐姐又守了一夜。还有,这些穿衣洗漱之事,我自己做的来,偏可俐姐姐就是不听,唉……”
可伶可俐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照顾姑娘,是奴婢的职责。”
云扬耸耸肩,晃晃晕乎乎的脑袋,开始洗漱。
吃过早饭,云扬溜溜达达晃到前院,明叔已在院子里晾晒药材,见华云扬出来,便垂首行礼。
“早啊明叔,早饭可吃过了?”
“回姑娘,雨蝶姑娘已让合欢送来吃过了。”
云扬瞧着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忍不住蹙眉,道:“明叔,你并非是下人,不必如此,在云庐,咱们都是一家人。”说着走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明叔却一下子就红了眼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云扬愕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来这里第一天我不都告诉你不许动不动就跪吗?”
明叔哽咽出声:“姑娘,老阿明早年在饭店里帮工,老板常常都是非打即骂,遭了火灾后更是四处流浪漂泊,活得猪狗不如……眼看着活了大半辈子,竟遇上了姑娘这活菩萨,不仅收留老阿明,还将老阿明当人……”
“好了,明叔,您这么勤快,我正好留着您干活,该高兴的是我!”云扬拉他起身,笑道:“等里面那几个小东西再好些,明叔就进去给咱们做饭,据说明叔的手艺不错,我还想饱饱口福呢!”
“姑娘放心,老阿明虽然遭了灾,可手艺没丢,回头天天给姑娘做,管够儿!”
“好嘞。对了,明叔可看清楚了外面的人?”
“看清楚了,就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乡下妇人,我一早起来遛马,天还没怎么亮她就在了,说不准,许是昨儿夜里就到了。”最后一句,
明叔说得不太肯定。
“嗯,先不必惊动她,暗中留意她到底意欲何为?有什么异动就让合欢进去唤我。”
“姑娘放心,老阿明会把她盯得牢牢的。”
云扬笑笑,点头走开。不料刚进药房,合欢就一头撞进来,结结巴巴道:“姑,姑,姑娘……”云扬扶额,无奈道:“合欢,你咕咕咕的,是斑鸠吗?慢慢说,不着急。”
“明叔,找你!”合欢大眼一眯,咧嘴笑道。
云扬笑着捏了捏她变得粉红圆润的脸颊,“走吧。”
“姑娘,那女人说,想要见见她的孩子。”一见云扬出来,明叔就急忙迎上来说。
“果然如此。”云扬冷笑。
“早干嘛去了?”雨蝶和穆婉柔也跟了出来,“之前不是不愿意认领吗?”
“就是,既不要她们,又何必假惺惺来看?”可伶几个丫头也都跑出来看热闹,忍不住插嘴。
“罢了,明叔,让她进来吧。”云扬摆摆手,大家不再阻挠。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潮乎乎、脸唇青紫的妇人瑟缩着进来,看到一院子的美丽女子,顿觉自惭形秽,垂着头,不敢平视。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头上响起一个平和沉静的声音,妇人定定神,哑声道:“小妇人,想,来看看孩子。”
“你们不是不认吗?又何必来看?”声音依然平和,却明显有了冷意。
“她,”妇人更加瑟缩,低了些声音,咬咬牙,还是坚持说:“她坏了身子,认回去,也是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