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才家里:此刻的君元辰已经醒了。
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险些崩溃。
自打他记事起,母亲就离世了,父亲又是个痴傻之人。
他自己过得太不容易,即便有皇室嫡长孙的身份。
这身份对他没半点好处,反而像个沉重的约束。
可细细想来,如今没了这身份束缚,倒也轻松了不少。
只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以前跟着赴宴,也不是没喝过酒,一杯酒怎么会醉到失了心智?
难道那酒有问题?
可这事已经被盖棺定论,西箫使团也已经离开了,现在再想翻案,早就晚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把目光转向魏良才,眼眶泛红:
“先生,都怪我!”
“你本是当科状元,前程似锦,现在却被我连累着降了职、罚了俸……”
魏良才拍了拍他的肩,指尖轻轻按了按他发颤的后背,声音温和却坚定:
“我没事,官场起落本是常事。”
“倒是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你外公家?”
君元辰急忙摇头,语气带着恳求:
“不行!”
“母妃走得早,外公前些年为了护我,在朝堂上受了多少排挤?”
“外公刚能回老家休养,我不能再去麻烦他了!”
“那你怎么办?”
魏良才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你一个刚被贬的庶民,孤身出京,哪有活路?”
片刻后,他突然停住脚步,转向内室喊道:“娘子!”
王丫儿快步走出,见他神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夫君,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回乡下。”
魏良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想辞官。”
“辞官?”
王丫儿惊得睁大眼睛,君元辰也猛地抬头:
“先生!不可?”
“就算是九品官,那也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前程啊!”
说完,又摇了摇头,说道:
“而且……皇爷爷肯定不会放你离开的。”
魏良才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递到君元辰面前:
“当年道长送我这本书,我原以为是为官之道。”
“可现在才明白,这本书是教我怎么做人的,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来京都。”
君元辰盯着书封上的《污浊下的一股清流》,挠了挠头:
“先生,这是什么?”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还有你说的道长,又是谁啊?”
“书的内容,等你该懂的时候自然会懂。”
魏良才收回书,眼底藏着一丝深意:
“至于道长,或许很快你就能见到了。”
王丫儿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带着暖意:
“夫君去哪,我就去哪。”
“京都虽好,却不如家里自在,娘也总说,在这里连喂鸡的地方都没有。”
魏良才心中一暖,凑近她耳边低语几句,很快,王丫儿便跑了出去。
君元辰总觉得,从这一刻起。
先生和之前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等了半个时辰。
终于,“砰”的一声,房门开了,却也被撞得粉碎——不用想,都知道来的是谁。
没错,本来他想辞官,根本不可能——他是当科状元,老皇帝怎会允许他离去?
可魏良才心里却有主意——书里写得好,人啊,不能总死脑筋!
正在他思索时,就听到四丫不耐烦地嚷嚷道:
“你找俺干啥?”
“俺还在花园里捉蝴蝶呢!有事快说!”
魏良才先朝四丫躬身一礼,然后说道:
“拜托四丫姑娘帮在下一个忙,事后,我把这套院子送给你。”
四丫挠了挠自己那本就不灵光的小脑袋,说道:
“俺要你这破院子干啥?”
魏良才旁敲侧击地说道:
“你想想,你现在和三丫姑娘一直住在魏府,你喜欢山芽子吗?”
四丫赶忙摇了摇头,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嘴里还满是抱怨:
“哼!他太讨厌了,如果不是二姐和三姐拦着,俺早就想揍他了!”
“你看这院子,到时候我把下人都留下,有人帮你打扫,你啥也不用管。”
“别看这院子不大,但是你想种什么都没人管你。”
“你再把你爹娘和你三姐接过来,他们保准会夸你能干!”
四丫眼前一亮,连忙点了点头,说道:“行吧,你说你让俺干啥?”
“带我去趟皇宫!”
“就这?”四丫撇了撇嘴,还以为让他干啥难事呢!
还没等魏良才接着说话,四丫直接拽着他后脖梗上的衣服。
脚下一轻,就朝皇宫方向飞了去。
只听见远远传来一道“啊——”的喊声。
这也太刺激了——皇宫本就不远。
在京都又显眼,要不是两个姐姐拦着,不让她来,她早就想来瞧瞧了。
上次跟着姐姐来,只顾着打人,倒还没仔细瞧瞧皇宫。
听说这里有好多吃的、好多玩的!
这动静本就不小,御前侍卫见状赶紧出来,可看清来人后,吓得汗流浃背。
俩人他们都认识:
一个是在宫里给小皇子们教书的魏教席,此刻正像被拎小鸡仔似的拎着;
另一个,正是前两天把陛下踢进桌子底下的那位。
这俩人怎么凑到一块了?
看这架势,难道是魏先生惹了这小魔头?
四丫把魏良才丢在一旁,然后说道:
“说吧,你想让我干啥?是拆哪里,还是打谁?”
魏良才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站在这儿就好。”
“就这么简单?”
四丫挠了挠头,还在琢磨为啥非要让她来。
很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御书房里的老皇帝。
就连王天龙也朝这边飞快掠来。
顷刻间,所有御前侍卫都警铃大作,就怕这小姑奶奶再对老皇帝动手。
上一次他们因护驾不力,可没少受罚。
此刻的魏良才,见了老皇帝竟没了先前的瑟缩。
脊背挺得笔直,眼底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自信。
老皇帝眉头紧皱,不明白这个先前见了自己就打哆嗦的当科状元,如今怎么换了副气质。
王天龙对魏良才虽不甚了解,但最近搜查二丫、三丫的信息时,曾提到过他。
按资料记载,两人不过是同乡,并无太深交集。
魏良才见了老皇帝没有下跪,只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
“陛下,臣想辞官,还请陛下允许!”
“辞官?”
老皇帝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也没想到他是来做这个的,心里反倒松了口气,暗自思忖:
你要辞官,递个辞呈就行,非把这小魔头请过来干啥?
老皇帝看四丫也犯怵——他素来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突然遇上一个无法掌控的人,本就难受,更何况,这位他是真惹不起。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当科状元突然要辞职,自己也不会同意,此刻他总算明白:
“你是因为辰儿吧?”
魏良才沉默着,既没说话,也没反驳。
老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点了点头。
随即把目光看向王天龙,递过去一块牌子,转身便离开了。
王天龙接过牌子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君元辰的皇室身份令牌。
按理来说,君元辰已是庶民,这块牌子早该销毁。
他先前还纳闷陛下为何留着,此刻一看,才知陛下怕是早有安排。
王天龙走到二人面前,先恭敬地朝四丫抱拳行礼:“四丫姑娘好!”
四丫哼了一声,根本没搭理他。
王天龙也不介意,转头看向魏良才——这才发现。
魏良才和之前资料里记载的大不一样。
整个人既自信,气质也变了。他把令牌递过去说道:
“这个牌子先别交给他,将来有需要时再拿出来。”
魏良才认得这块令牌,点头应下。
王天龙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沉声道:
“这是御龙卫银牌,你拿着——三品之下,皆需听从此牌调遣!”
他拍了拍魏良才的肩膀,目光凝重地补充:
“此行,务必小心!”
言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