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勇确实开了一亩荒地,不过人也累成长条,但看着地里的苗苗,他就开心,哪怕这些苗苗不一定有多少作物,但那可是他和媳妇儿亲手给孩子们攒下的家底,只要有地,就不怕活不下去。
秦家除开嫁出去的两个闺女,一共四房人,大房虽然有地,但自从秦大伯去镇上当账房后,地就分给三兄弟看顾,地里的产出就当做大房给他们不让地跑荒的费用。
毕竟官府对田地的管控十分严格,稍有不慎就是全家下大狱的结果,秦大伯自然不会让地荒着,那不是打着灯笼去茅厮——找死么。
孩子是种见风长的玩意儿,至少在南青芜眼中是的,每次吃饭的时候,她总会看着几位堂哥堂姐流口水,因为她快到一岁了还是三头身多一点点!想想都气人的嘞!
但是她气愤的眼神通常被大人们认为是想吃食物的眼神,时不时就会拿她不能吃的食物逗她玩儿,就连堂哥堂姐也一样。
南青芜那叫一个‘无能为力’,只能用力挥手加哦哦叫彰显自己的不满,只是她的不满成了大家伙儿的笑料,让众人吃饭都吃的前俯后仰。
眼见着家里的孩子越添越多,老两口觉得是时候扩建几间屋子出来,毕竟今年闺女回娘家都差点儿没地儿住,只能在木地板上垫上席子打地铺。
正月打地铺可不好过,晚上火坑的柴火,通宵没断过,祖上刚来小河村定居那年,因着没有过冬的经验,人就差点冻过去了,自那之后便形成了只要打地铺,火绝对不能断的规矩。
扩建屋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需要大量木材,官府对木材的管控比对田地还要严格,普通百姓不允许随意上山砍伐,就连日常做饭的柴火也只能捡自然风干的用。
不过老话说的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百姓也不能不活了不是,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砍伐,村里就当看不见。
只是扩建屋子要的木料多,加上每年都有官府的人来村子查看收成,家外边儿多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清二楚。
秦家要想扩建屋子,必须去镇上办手续,办手续嘛,自然少不了银钱,这银钱也不是只给一人,而是镇上官署大大小小的人,都得有。
月明星稀,秦家堂屋点亮了一盏桐油灯,缺了角的四方桌上放了一个外表灰扑扑、布料成流星状的荷包,荷包上面搭了一只茧子遍布的手,灯火跳跃着,荷包里的银两就被倒在桌上,嘀哩咵拉地碰撞出瓷实的声响。
围观的众人眼里闪着名为欲望的光芒,不少人都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他们家不声不响的居然攒了这么多钱!
南青芜看了两眼,就顾自趴在向丽肩头打瞌睡,普通人家想要存钱还是难了些,一年到头也存不下几两银。
这么点儿钱放在她眼里就是吃两顿饭就没了的东西,可在秦家人眼里,却可以建好几间屋子,这就是从古至今的差距。
不是不努力,而是努力也没用,上位者总会千方百计把百姓生活水平控制在他们想要的范围内。
尽管有少数人挣脱范围,但其中大部分成为上位者的腹中餐,小部分变成上位者的‘代言人’,还有极少数成为上位者本身。
吴艳用木簪将银子划拉成两堆,乌紫色的双唇抿了抿,“老头子,这些可够?”
秦老头向下耷拉的眼皮颤动两下,从胸中荡出两个字,“够了。”
众人又眼睁睁看着吴艳将小堆的银两装进荷包,恨不能将眼珠子黏在碎银子上边儿,心中想的无非是这些银两要是自个儿的该多好!
秦石勇倒一心把注意力放在自家闺女儿身上,只顾着拿野鸡毛在南青芜鼻子下边晃来晃去地进行‘骚扰’。
向丽初时还没发现,直到女儿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嗔了他一眼,爹娘在这儿说正事儿,他搁这儿玩儿小孩儿算怎么回事?
秦老头眼珠子在各房人脸上转了一圈,手做拳状掩在唇前,做作地咳了两声,众人立马正了正神色,接下来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秦石勇依依不舍将野鸡毛背在身后,对上自家亲爹‘看不上’的眼神,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看秦老头:去镇上一个来回得耗一天,还得跟那些皂吏曲意逢迎,遭人作践,他受不得那份气。
秦老头脸上嫌弃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而将目光投向老二,一见他贼眉鼠眼的模样,又抚了抚胸口,最后才落到老五脸上,见他波澜不惊眼神清正,胸口往里收了半分。
“老五,把钱收起来,老二老三你们明日一早去山里,看看咱家看中的树有没有被别人砍了,要是有砍的就重新找两颗。”
秦石勇飞快嗳了一声,生怕嗳的晚了被秦老头念叨,秦二伯却眸子暗了暗才应下来,见着老五把银子装进洗的发白的荷包里,唇角向下弯了片刻。
秦老头指腹按在太阳穴虚揉两下,老二老三都不是省油的灯,各有各的小心思,底下的孩子们也是有样学样,一天天大吵没有小吵不断也是烦人。
可一旦分家,服役时一户出一人,不是他家能耗的起的,算了算了,等孩子们都大了就好了。
他已年过五十,再过几年就是花甲之年,能为孩子所做的是不多了……
大人们在这边商量‘大事’,小孩儿们也在各自房中商量‘大事’。
今日是二房秦文渊的十一岁生辰,生辰礼是独一份儿的水煮蛋,这也是秦家每个还未成婚的孙辈都会有的东西,家里拢共就那么些孩子,一年几个鸡蛋还是出得起的。
南青芜生辰那天也得了个水煮蛋,不过被她塞给其他孩子吃了,她不爱吃水煮蛋,总觉得噎得慌,更喜欢吃糊糊一类的食物。
秦文渊把剥好的鸡蛋用细绳一分为八,秦家还在村里的一共八个孩子,上次小妹妹把她的生辰鸡蛋分给他们吃,现在他也该把生辰鸡蛋一同分享出去,这样才不失为一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