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之内,烛火摇曳,刘备与郭嘉对坐案前,典韦如同铁塔般守在门外,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奉孝,”刘备端起一杯温茶,目光沉静地看向郭嘉,“今日陶恭祖之举,你如何看?”
郭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却噙着一丝洞悉世情的笑意:“陶谦老矣,心力交瘁,其子不堪大用,徐州内外交困。今日之举,七分是真,三分是势。他是真心想将这烫手山芋交给主公,以求徐州安宁和他家族平安;同时也是借势而为,当着徐州文武之面,将主公架在‘仁义’与‘汉室宗亲’的火上,若主公断然拒绝,反倒显得不近人情,甚至引人猜忌。”
刘备微微颔首:“不错。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糜竺、陈登最后出言劝阻,言待退曹后再议,此二人态度,奉孝以为如何?”
“糜竺乃商人出身,最重实际与利益。其家族产业与青州商贸往来密切,他乐见主公主政徐州,此其一。其二,他亦知陶谦大势已去,需寻新主,主公仁德名望、军事实力皆是上上之选。陈登,陈元龙,此人年轻而多智,胸怀大志,观其今日之言,既全了陶谦颜面,又给了主公缓冲之机,更将退曹置于首位,可谓面面俱到。此二人,乃徐州士族代表,其态度,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徐州本土势力对主公的接纳程度。他们未反对,便是默许,甚至……是期待。”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如此说来,徐州士民之心,已大半向我?”
“正是。”郭嘉坐直了身子,眼中精光闪烁,“经此一役,主公救徐州于水火,仁义之名,赫赫军威,已深入人心。陶谦主动相让,更添名正言顺。此刻,徐州已非陶谦之徐州,实乃主公囊中之物,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可名正言顺地接手。糜竺、陈登之流,皆是聪明人,岂会看不明白?”
刘备沉吟片刻,手指轻叩桌面:“那么,接下来,便是这城外的曹操了。奉孝以为,曹操是会战,还是会和?”
郭嘉闻言,笑容变得有些玩味:“嘉以为,曹操……会选择‘和’。”
“哦?愿闻其详。”刘备挑眉。曹操兴师动众,父仇未报,徐州未得,岂会轻易言和?
郭嘉分析道:“主公试想,曹操此番攻徐,其本意乃是趁虚而入,吞并徐州以壮实力。然其犯了几个错误:一是屠城失尽民心,令徐州军民死战;二是低估了郯城抵抗之决心与韧性;三是未曾料到我青州出兵如此之快、之猛,更一举击溃其大将曹仁,断其一臂!”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局势,曹操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士卒疲敝;我军新胜,士气高昂,与城内守军已成犄角之势;其侧翼曹仁新败,军心不稳,需分兵防备。更重要的是,其后方兖州,正面临云长、儁乂的巨大压力!曹操乃枭雄,非是莽夫,岂会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理?若他与主公在此死磕,即便惨胜,也必元气大伤,届时北有袁绍虎视,南有袁术窥伺,西司隶亦不安宁,其兖州基业恐将不保!”
刘备若有所思:“奉孝之意是,曹操此刻已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退兵,心有不甘;战,则风险极大。”
“然也。”郭嘉点头,“故而,主公明日修书,正可给曹操一个台阶下。信中可陈明三点:其一,点明其父曹嵩之死乃流寇所为,与陶谦无干,劝其勿伤及无辜,损及名声;其二,言明青徐同盟,共抗不义,我青州决意保徐州周全,若开战,我青州必血战到底;其三,暗示其兖州后方不稳,袁绍、袁术皆非善类,若其执意不退,恐根基动摇。”
刘备眼中亮光越来越盛:“此三管齐下,既全其颜面,又示我决心,更点出其要害!曹操若还有几分理智,便知该如何选择。”
郭嘉笑道:“正是。他或许会索要些钱粮补偿,或要求惩办‘凶手’,但这些皆可商议。只要他肯退兵,徐州之危立解,主公接收徐州便再无阻碍。届时,主公坐拥青、徐二州,北联公孙,南抗袁术,西拒曹操,东临大海,方有真正争雄天下之资本!”
刘备深吸一口气,胸中豪情涌动。穿越至今,步步为营,隐忍发展,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收徐州,便是他真正登上历史舞台中央的关键一跃!
“好!”刘备斩钉截铁道,“便依奉孝之策!我即刻修书,明日便遣人送往曹营!此外,需传令云长、元直、儁乂,加大对兖州的压力,让曹操真切感受到后方的威胁!”
“主公英明!”郭嘉拱手,“今夜之后,徐州格局将定!这东南半壁,当为主公所有!”
烛光下,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馆驿之外,夜色深沉,但黎明似乎已不远。一场决定徐州乃至整个东南命运的外交博弈,即将在这书信往来中展开。而刘备,已然握住了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