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七道身影,如同游弋在墨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行在荒芜死寂的山林与废墟之间。林越一马当先,他的脚步落在枯枝败叶上,竟未发出一丝声响,身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完美地利用着每一处阴影、每一块嶙峋怪石的掩护。他仿佛不再是实体,而是化作了黑暗本身的一部分,那份属于前世“阎罗”的潜行本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夜色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苏半夏紧随其后,她的木系异能在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她并非用眼睛去看,而是用身心去“感受”。周遭植物的微弱情绪——恐惧、麻木,或是被某种异常能量侵扰后的“不适”,都成为了她判断前方是否存在埋伏或异常的能量探针。偶尔,她会轻轻拉住林越的衣袖,指向某个看似平静的方位,以极低的声音耳语:“那边……植物很‘紧张’,有残留的、不属于自然的气息。”几次验证下来,她所指的方向,要么发现了极其隐蔽的微型感应器残骸,要么泥土中检测到了非自然的化学物质残留。
王大牛则如同最忠诚的守护兽,带着五名附魔小队精锐,散布在侧翼和后方的阴影中。他们移动时如同狸猫,依托地形建立起一道道无形的警戒线。所有人的附魔武器都已处于半激发状态,弩箭上弦,刀刃出鞘三寸,冰冷的杀意在沉默中凝聚。王大牛更是将感知提升到极限,那双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根据李思哲对投毒装置信号残留的逆向追踪,以及苏半夏对污染能量流向的模糊感应,小队的目标,锁定在了距离桃源约八十里外、一片早已被标注为重度辐射污染区、人迹罕至的城市废墟深处。
越是靠近目标区域,空气中的异味便越发明显。不再是单纯的辐射尘埃气息,更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如同消毒水与腐肉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化学气味。周围的植被也越发稀疏、扭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
最终,他们潜伏在了一片隆起的小型山丘的背坡后,下方,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一座半埋于地下的、仿佛旧时代大型地下停车场或人防工事的入口。入口处经过了明显的加固和改造,厚重的合金大门紧闭,表面喷涂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迷彩涂层,几乎与坍塌的混凝土废墟融为一体。若非大门边缘那几缕极其微弱、几乎被辐射背景噪音掩盖的能量逸散,以及门口地面那不同于自然风化的、过于规整的轮胎碾压痕迹,常人绝难发现此处的异常。
“能量反应确认,与投毒装置同源,强度更高。”王大牛透过加装了简易符文望远功能的窥镜,低声汇报,“门口有两个暗哨,三点钟方向废墟二楼窗口一个,九点钟方向那块巨型水泥构件后面一个。装备……不是黑风营的破烂货,带有能量感应特征。”
林越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视着整个入口区域的防御布置。暗哨的位置很刁钻,形成了交叉火力视野。大门本身显然也连接着警报系统。
强攻,必然打草惊蛇。
他需要无声无息地进去。
他对王大牛和苏半夏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原地待命,负责接应和清除外围威胁。
然后,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轻烟,贴着地面,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滑向了侧翼一片阴影区域。他的动作舒展而协调,每一步落下,肌肉的发力、重心的转移,都精确到毫厘,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这并非单纯的速度,而是将自身气息、重量、甚至与周围环境的互动,都降至最低的潜行艺术。
在靠近那片区域时,他的身形微微一顿,双手在身旁一具不知死去多久、半腐的变异犬尸体上快速拂过,指尖灵力吞吐,巧妙地剥离下几块相对完整的、带着浓烈腐臭气息的皮毛。他将这些皮毛如同斗篷般披在自己身上,同时,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原本内敛的灵光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周围死亡辐射环境近乎一致的、微弱而混乱的能量波动。甚至连他走路的姿势、步伐的节奏,都下意识地模仿着之前观察到的、那些在辐射区蹒跚行走的低级变异生物的形态。
这是属于“阎罗”的独门技巧——通过精确的肌肉控制和灵力微调,完美复刻特定目标的“生命场”与行为模式,达到以假乱真的伪装效果。退休之后,他本以为再也用不上这等诡谲手段,却未料想,会在这样的情境下重操旧业。
他就这样,如同一条觅食的腐犬,歪歪扭扭、散发着令人掩鼻的恶臭,晃晃悠悠地接近了那个位于九点钟方向的暗哨。
那名隐藏在水泥构件后的哨兵,穿着灰色的、带有微弱能量屏蔽功能的作战服,抱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步枪,正有些无聊地打量着死寂的四周。当他看到那头晃晃悠悠靠近的“变异腐犬”时,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低声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辐射区,并未过多警惕。这种低级的变异生物,在这片区域太常见了。
就在“腐犬”距离他藏身之处不足五米,即将进入他下意识忽略的视觉盲区时——
异变陡生!
那“腐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陡然加速!披在身上的腐臭皮毛无声滑落,露出其下林越冰冷的面容和如同毒蛇出洞般精准的手臂!
那哨兵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颈侧一麻,一股冰冷的、带着奇异震荡频率的灵力瞬间侵入他的中枢神经,剥夺了他所有的意识与行动能力,连触发警报器的肌肉信号都未能发出,便软软地瘫倒下去。林越扶住他倒下的身体,轻轻放平,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远处,通过窥镜看到这一幕的王大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对身旁的队员低语:“老板这潜入的功夫……比当年部队里最顶尖的侦察兵还邪乎……”他身后的队员也看得目眩神迷,心中对林越的敬畏更深一层。
用同样的手法,林越如法炮制,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另一个方向的暗哨。
清理了外围眼睛,他来到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前。大门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传统的锁具或开关。但他能感受到门后传来的、更加清晰的能量流动,以及门体内部复杂的灵能(或类似能量)锁闭结构。
这难不倒他。
他伸出右手,掌心轻轻按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一丝极其细微、频率却不断变化的灵力,如同万能钥匙般,缓缓探入其中。他闭着双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门内能量回路结构的感知与破解上。这不是蛮力,而是技巧,是洞察,是无数次的生死任务中积累下的、对各类安保系统的深刻理解。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转动声从门内传来。
厚重的合金大门,悄然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福尔马林、机油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生物组织的腥甜气息,从中扑面而来。
林越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如同滑溜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门后的黑暗之中。
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潜入,成功。
但门后等待他的,并非答案,而是更深、更令人心悸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