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库的温度低得刺骨,沈如晦戴着无菌手套的手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解剖台上躺着的是一具无名男尸,骨骼标本刚被处理干净,肱骨上的骨缝清晰可见。他握着游标卡尺,视线落在电脑屏幕的骨龄分析图上,眉头微蹙。
“沈医生,这具尸体的骨龄报告有点怪。”助手小陈抱着一摞文件进来,声音在空旷的冷藏库里显得格外突兀,“按骨骺闭合程度算,明明是25岁,可骨密度却像40岁的,而且……”
沈如晦没抬头,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而且股骨颈有陈旧性骨裂,对吗?”他调出x光片,红色标注的裂痕像一道狰狞的疤,“三年前的伤,没接好,愈合得一塌糊涂。”
小陈凑近屏幕:“您怎么知道?”
“猜的。”沈如晦淡淡道,目光却没离开那道裂痕。三天前在案发现场发现这具尸体时,他就注意到死者裤脚沾着的泥里混着石英砂——城西废弃矿场的特有矿石。而矿场三年前出过一起塌方,当时有个矿工被埋,据说就是股骨骨折,没及时救治落下终身残疾。
“沈医生,”小陈突然指着报告角落,“这里的骨龄数据是不是算错了?明明骨骺线还没完全闭合,怎么会判定25岁?”
沈如晦的指尖在“25岁”字样上顿了顿。他想起昨晚接到的匿名电话,对方用变声器说:“小心矿场那具尸体,有人不想让你查骨龄。”当时他只当是恶作剧,现在看来……
“重新测。”他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在冷藏库回荡,“用碳十四,别信机器。”
小陈愣了愣:“碳十四测骨龄?这也太麻烦了……”
“照做。”沈如晦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起的细雨,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矿场的事,水比你想的深。三年前那矿工,死的不是他本人。”
沈如晦的指尖收紧。三年前矿场塌方案,官方通报是“意外”,死者名单里确实有个叫李铁牛的矿工,登记信息正是股骨骨折病史。如果死的不是他,那现在解剖台上这具……
“沈医生!”小陈的声音带着惊慌,“碳十四结果出来了!骨龄显示32岁!而且……”
沈如晦转身:“而且什么?”
“股骨里嵌着这个。”小陈用镊子夹起一块细小的金属碎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子弹碎片?”
沈如晦接过碎片,放在显微镜下。碎片边缘有磨损,上面刻着一串模糊的编号——和三年前矿场爆破用的雷管编号格式一致。
“把三年前矿场的卷宗调出来。”他拿起外套,“尤其是失踪人员名单。”
小陈在电脑上飞快操作,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沈如晦的目光扫过“李铁牛”三个字时,停顿了——照片上的男人右耳后有颗痣,而解剖台上的尸体,右耳后干干净净。
“找到了。”小陈指着另一个名字,“王建军,矿工,三年前塌方后失踪,特征:股骨骨折,右耳后无痣。”
沈如晦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雨下大了,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他突然想起今早去矿场现场,在废墟里捡到的半截工牌,上面的名字被磨掉了,只剩个“军”字。
“沈医生,”小陈突然压低声音,“刚才法医科的老张来过,问你骨龄报告什么时候出,他说……有人催得紧。”
沈如晦看向解剖台上的尸体,对方的眼睛紧闭,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他想起短信里的话,又看了看股骨里的子弹碎片——这根本不是意外,是谋杀。三年前的塌方是人为,而这具尸体,是被故意放在矿场,用错了的骨龄报告来混淆视听。
“报告暂时压着。”沈如晦拿起碎片塞进证物袋,“就说设备故障,测不了。”他抓起伞,“我去趟矿场,你守着这里,别让任何人碰尸体。”
雨幕中,沈如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冷藏库里,解剖台的灯光惨白,照亮了那具无名尸体的脸,仿佛在说:三年前的债,该算了。
小陈看着沈如晦消失的方向,突然发现他忘带了那份骨龄报告。报告的边角,不知何时被咖啡浸湿,晕开的墨迹里,“李铁牛”三个字变得模糊,倒像是……“王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