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休息室的门将宴会厅的浮华与喧嚣彻底隔绝,如同在两个世界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苏木槿背靠着冰凉厚重的门板,一直强撑的镇定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疲惫与委屈的沙砾。
她低头,看着淡金色裙摆上那片刺目狼藉的污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这不仅是一件价格不菲的高定礼服,更是父亲特意为她挑选的礼物,承载着满满的宠爱。如今却被如此卑劣的手段毁去,愤怒和无力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服务生轻轻敲门,送来了那个熟悉的深灰色储物盒。
“谢谢。”苏木槿打发走服务生,独自留在静谧的空间里。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里面依旧是叠放整齐的未拆封男士衬衫和长裤,而在最上面,是一件……质地异常柔软、颜色是温润浅灰色的羊绒开衫。与她之前收到过的衬衫不同,这件开衫款式极为简约,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触手的感觉,那细腻如云朵般的绒感,无声地昭示着其不菲的价值。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备用衣物,更像是他日常会穿着的、品质极高的私人物品。
他这次给的是一件开衫。是考虑到她礼服不便直接更换,用开衫来遮挡污渍是更得体、也更方便的选择吗?苏木槿拿起那件羊绒开衫,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和那缕熟悉的、干净而冷冽的气息,像一股清泉,悄然抚平了她心头的些许褶皱。
她不再犹豫,将开衫穿上。开衫的尺寸对她而言自然是宽大的,衣摆盖过了臀线,袖口需要挽起好几道。然而,正是这种不合身的宽松,恰到好处地将裙摆上最刺眼的污渍遮掩了起来。柔软的羊绒包裹着她微凉的手臂和身躯,带来一种奇异的、被守护着的温暖和安心。她走到镜前,镜中的自己,虽然眼眶还残留着微红,神情却已恢复了沉静。那件质感超群的男式开衫,与她原有的礼服风格迥异,却意外地形成了一种随性又不失高级的叠穿效果,甚至为她增添了几分平日里少有的、疏离又柔软的气质。
就在她对着镜子微微出神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慕砚青站在门口。他似乎只是顺路过来,身形挺拔,面容依旧没什么表情,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在她穿着的那件浅灰色开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评价,更像是在确认一个方案是否得到了有效执行,一个“麻烦”是否已被解决。
“可以吗?”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苏木槿点了点头,心底因为他这次的“亲自确认”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很合适,谢谢慕学长。这件开衫……”她本能地想说清洗干净后归还。
“送你。”慕砚青淡然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处置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沾染了不洁之物的,不必留恋。”
苏木槿怔在原地。送她?这件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羊绒开衫?而且……“不必留恋”?他这话,是在指那件被恶意毁掉的礼服,还是在更广义地告诉她,应该抛开今晚所有的不快与负面情绪?他总是能用最简洁理性的话语,说出最……直指核心,甚至带着某种净化力量的话,即使他本人可能毫无此意,仅仅是在陈述他认定的客观事实。
“慕伯父伯母那边,需要我去解释一下吗?”他接着问,考虑得异常周到,避免她父母因此担心或产生误会。
“不用了,谢谢,”苏木槿连忙拒绝,她不想将事情复杂化,“我自己可以解释。”
慕砚青闻言,不再多言,只是视线在她身上那件已然属于她的开衫上最后掠过,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没有半分停留。
休息室里重归寂静,只余下她一人,和他留下的那缕冷香。
苏木槿轻轻抚摸着身上柔软至极的羊绒开衫,心情复杂难言。他的帮助,或许依旧是基于他那套不容撼动的原则、理性以及对“秩序”的维护。他解决麻烦,然后清除麻烦的根源(那件被毁的礼服在他眼中或许已是“不洁”的象征),并给予最有效率的替代方案(这件开衫)。
但不知为何,这句“送你”和“不必留恋”,配合着这件带着他气息、此刻正温暖着她的衣物,让她感觉到一种超越了单纯“解决问题”的、近乎……温柔的意味。尽管这“温柔”可能只是她主观的投射,源于他极致理性之下所产生的、一种对她而言恰好需要的慰藉。
这种独特的方式,这种在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流露出的“洁净的关怀”,比任何直接的安慰都更让她心动。雪莲的叶片,似乎在她需要庇护时,为她挡去了一丝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