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重归寂静,唯有灵泉汩汩涌动的声音,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焦灼与幽冥鬼气混合的异样气息。方才那场短暂而酷烈的战斗,如同暴风雨般席卷而过,留下了破败的痕迹,也见证了新星的崛起。
宁涛盘膝坐于灵泉之旁,双目微阖,周身气息如潮水般起伏不定,最终缓缓归于一种深沉的平静。筑基初期的灵压不再像刚突破时那般不受控制地外放,而是如同被驯服的巨龙,内敛于体,却又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潜力。
他首先做的,是彻底检查自身道基。
神识内视,丹田之内,那座混沌之气缭绕的九层道基稳固如山,缓缓旋转,自行吞吐着天地灵气,将其转化为精纯的混沌法力。相较于练气期,法力的质与量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运转之间,如臂指使,圆融如意。更重要的是,道基与天地灵气的亲和度大增,无需刻意运转功法,也能时刻感受到周遭灵气的流动与脉动,这是生命层次跃迁的体现。
《九转融灵体》在经历雷火淬炼后,亦更上一层楼,血肉筋骨间宝光莹莹,气血奔腾如长江大河,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感觉,仅凭这具肉身,不动用法力,也足以硬撼寻常筑基初期修士的法器攻击。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业力循环体系。
三块镇业碑碎片(来自幽冥殿的主碎片、青岩集的小残片以及往生殿争夺到的主碎片)构成的三角循环,比之练气期时更加稳固,流转之间,道韵天成。体内那庞大的业力被高效地梳理、镇压,大部分被导入循环,小部分则被道基上悬浮的暗金冥莲时刻吸收、净化。
此时的暗金冥莲,形态已然大变。莲瓣底色依旧是深邃的暗金,但其上交织着代表秩序与血煞的原始符阵幽光,更添了丝丝缕缕新生的银色雷纹,那是吞噬了异变“寂灭神魂雷劫”后留下的印记,使得红莲业火在焚尽业力、净化罪孽的基础上,更带上了一丝天罚雷霆的破邪诛魔之威。莲心处,那一点净业灵光愈发璀璨,如同定海神针,稳固着冥莲核心。
“混沌道基,业火红莲,九转融灵……我这筑基根基,恐怕放眼整个天宇界,也找不出几人了。”宁涛心中掠过一丝明悟与自信。这是历经九死一生,于业火与雷劫中争得的造化。
然而,他并未被力量冲昏头脑。心神沉入元核空间(如今已与道基融合,但核心吞噬特性犹在,可称为道基元核),仔细感知着吞噬鬼厉及其鬼将后的变化。
鬼厉乃筑基中期修士,其本命鬼元精纯而阴寒,护法鬼将更是由无数生魂淬炼而成,能量磅礴。此刻,这些被吞噬炼化的能量,正被道基元核缓缓转化为无属性的混沌法力,滋养着初生的道基,使得他的修为在筑基初期的基础上又稳固并精进了一小步。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加阴冷、粘稠,带着强烈怨念与诅咒意味的“杂质”。这是鬼厉修行《九幽噬魂录》积攒的业力与神魂残渣,比宁涛之前吞噬的任何练气期修士都要浓郁和棘手数倍!
“嗡——”
业力循环体系全力运转,三块镇业碑碎片光华流转,将那汹涌而来的异种业力强行纳入循环轨道。暗金冥莲火苗窜动,银雷纹路闪烁,高效地灼烧、净化着其中的怨念与诅咒。
大部分杂质被成功转化、镇压,但仍有极少一部分最为精纯、隐晦的幽冥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新生的法力与业力循环的边缘,难以在短时间内彻底根除。尤其是其中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鬼厉临死前极致怨毒的意念印记,竟然巧妙地避开了业火红莲的初次净化,如同狡猾的寄生虫,潜伏了下来。
宁涛眉头微蹙,神识反复扫过,却只能感知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无法精准定位。“是幽冥宗功法的特殊性,还是那鬼厉临死前动了什么手脚?”他心中升起警惕。这隐患虽小,但如同暗疮,在关键时刻可能会酿成大祸。
“看来,对《吸灵天功》的掌控和业力的净化,还需进一步提升。筑基期面对的敌人更强,其因果业力也更为复杂难缠。”宁涛暗忖。这让他对尽快提升实力,尤其是寻找更多镇业碑碎片或类似能纯化业力的天材地宝,有了更迫切的需求。
暂时将这份隐患压下,宁涛开始清点此战的收获。
首先是鬼厉留下的那枚漆黑储物戒指。神识探入,其内空间颇为宽敞,远超他之前使用的任何储物袋。琳琅满目的物品映入“眼帘”:
下品灵石堆积如山,粗略估算不下五千之数;中品灵石也有近百块,灵气氤氲。各种阴属性、毒属性的灵草、矿石材料若干,大多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对某些特定功法的修士而言却是珍宝。几瓶丹药,以“凝魂丹”、“蚀骨粉”为主,皆是鬼修所用,于宁涛无用,反而可能沾染更深因果,他打算找机会处理掉。
功法玉简数枚,记录的都是幽冥宗的招牌功法法术,如《蚀魂鬼爪》、《百鬼夜行术》等。宁涛粗略浏览,虽不打算修炼,但知己知彼,了解其原理与破绽,未来再遇幽冥宗弟子时能更有应对之策。
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枚材质特殊、触手冰凉的黑色玉简,其内记录的并非具体功法,而是一门名为《阴煞遁》的遁术。此法以燃烧精血或鬼元为代价,可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惊人的遁速,尤擅在阴气浓郁之地隐匿行踪,实乃逃命保命的利器。
“虽是鬼道遁术,但其原理或可借鉴,融入我的身法中。”宁涛将其小心收起,这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面巴掌大小的方形印玺之上——幽冥鬼玺。
此玺通体漆黑,不知由何种材质铸成,非金非玉,却沉重异常。印玺之上,雕刻着九条形态各异、狰狞咆哮的鬼龙,拱卫着中央一个古老的“幽冥”符文。玺底则光滑如镜,隐隐有空间波动流转。
宁涛将其握在手中,立刻感到一股精纯至极的幽冥鬼气试图侵入体内,同时一股古老、混乱、带着镇压与拘役意味的规则波动散发开来。这波动,竟与他体内的镇业碑碎片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与……排斥?
“此物不凡。”宁涛眼神凝重。他能感觉到,这幽冥鬼玺绝非仅仅是身份信物或阵法钥匙那么简单。其内部似乎封印着极其庞大的力量,甚至可能涉及幽冥宗的核心传承。鬼厉能催动那筑基中期的鬼将,此玺功不可没。
他尝试将一丝混沌法力注入其中。
“嗡!”
鬼玺轻微一震,表面幽光流转,那九条鬼龙仿佛活了过来般,龙眸中闪过一丝红芒。一股更强的吸力传来,不仅吞噬他的法力,更引动了他体内那丝潜伏的幽冥气息与怨念印记!
与此同时,道基之上的暗金冥莲猛地光华大放,莲瓣上的银雷纹路噼啪作响,一股净化和排斥的力量自主激发,将那股吸力与躁动强行压制下去。
宁涛立刻切断了法力输送,脸色微沉。“果然有古怪!此物与幽冥宗联系极深,甚至可能留有更强大的后手或追踪印记。以我目前的修为和状态,贸然炼化,恐有不测之祸。”
他毫不犹豫地将幽冥鬼玺重新封印进一个特制的玉盒,并在盒外贴上了数张得自阵傀宗遗冢的封印符箓,隔绝其气息。此物,暂时不能动用,甚至带在身边都可能是个隐患,需寻找合适时机处理掉。
清点完毕,宁涛长身而起。洞窟内残留的阵法与战斗痕迹需要处理,此地不宜久留。
他挥手间,将布置的阵法阵旗一一收回,又施展万化灵铠的衍生运用,以混沌法力模拟土石属性,将洞窟内外的战斗痕迹尽数抹平、修复。片刻之后,瀑布后的洞窟恢复了最初的天然状态,仿佛从未有人在此筑基、激战。
宁涛站在瀑布之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筑基法力和更加深沉的力量,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山脉。
筑基已成,但前路依旧漫漫。业力隐患如影随形,幽冥宗的追杀必将接踵而至。他需要更多的资源,更强的实力,以及……关于“镇业碑”和天道碎片更多的线索。
“下一步,该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了。”宁涛低声自语,身形一动,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万妖山脉的莽莽林海之中,朝着记忆中散修联盟势力范围内的某个大型仙城方向而去。
他需要信息,需要资源,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进一步夯实筑基境界,并设法解决那潜伏的幽冥隐患。
而在宁涛离开约莫一炷香后,他原先所在的瀑布上空,虚空微微扭曲,一道近乎透明的、穿着幽冥宗服饰的虚影悄然浮现。虚影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指针正对着宁涛离去的方向微微颤动,但其上光华明灭不定,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
“气息被干扰了……好狡猾的小子,好特殊的业力……”虚影发出沙哑的低语,带着一丝惊疑,“不过,杀了鬼厉,夺了鬼玺,沾染了我宗秘咒,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终将被揪出……”
虚影渐渐淡化,最终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场跨越境界的追杀与反追杀,在这看似平静的离去中,已然拉开了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