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的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王小雨把油门踩到底，车身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两侧的路灯连成模糊的光带，树木的影子飞速往后掠，几乎成了一道墨绿色的残影。
“哇啊啊——！”
她兴奋地尖叫，声音却被引擎的轰鸣盖过一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却泛着通红的光晕，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太刺激了！我以前跟爸来赌场，从没玩得这么疯过！”
她侧过头看岳凯，嘴角咧得老大，说话都带着颤音：
“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心快跳出来了！
赢钱的时候，我手都在抖。
后来他们堵门，我腿都软了……”
岳凯靠在副驾驶座上，指尖随意搭在车窗沿。
他看着王小雨兴奋得发红的脸颊，还有那双写满崇拜的眼睛，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王小雨却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着：
“本来以为就是陪你见见世面，哪想到会赢这么多，还差点被堵在里面……
现在想想，心脏还砰砰跳呢。”
她偷偷瞄了眼岳凯平静的侧脸，心里嘀咕：
这表弟也太淡定了吧？
赢了几十万跟没事人一样，刚才被那么多人围着，他居然一点都不慌。
“眼睛别乱看，好好开车。”
岳凯的声音悠悠传过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哦。”
王小雨赶紧转回头看向前方，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没半点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岳凯有点酷。
她轻轻打了把方向盘，玛莎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速度丝毫未减。
不知过了多久，当熟悉的别墅区轮廓出现在前方时，王小雨才慢慢松了油门。
引擎的咆哮渐渐平息，车速缓缓降了下来，轮胎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快到了。”
王小雨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里还带着未散的兴奋，
“表弟，你赢的那68万，我怎么给你？
现金肯定不行，太扎眼了。”
岳凯望着窗外掠过的铁艺栏杆，随口道：
“我没有银行卡。
等下你跟我去找趟老陈，汇他卡上吧。”
“嗯。”
王小雨点点头，手指在中控屏上点了点，调出导航确认路线，
“老陈叔最近总说想给你攒学费，这下好了，这笔钱够他安心一阵子了。”
她侧头看岳凯，发现他正望着窗外发呆，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
王小雨忽然觉得，这个平时看着没什么波澜的表弟，身上好像藏着好多秘密，就像刚才在赌场，明明看着漫不经心，却总能赢牌，被人围攻时，那眼神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想什么呢？”
王小雨忍不住问，车子已经平稳地驶入别墅区大门。
岳凯收回目光，看了眼越来越近的王明家别墅，淡淡道：
“没什么。快到了，减速吧。”
王小雨“哦”了一声，轻轻踩下刹车。
玛莎缓缓停在老陈住的小杂院门口，她熄了火，侧头看岳凯解开安全带，突然笑道：
“今天真有意思。
下次……
下次还能跟你一起去吗？”
岳凯推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下了车。
王小雨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趟疯狂的赌场之行，比赢钱本身还要让人难忘。
将车停进车库，两人来到后院。
后屋的门虚掩着，王小雨推开门时，正撞见老陈佝偻着背收拾桌子。
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照着桌上那盘炒青菜和半瓶二锅头，瓷碗边缘还沾着点油渍，显然是老陈自己对付晚饭的模样。
“回来啦？”
老陈直起身，瘸腿在地上顿了顿，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搭，
“本来给岳凯留了饭，你电话里说在外头吃，我就没收拾。”
他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点长辈的关切。
王小雨刚坐下就忍不住咋咋呼呼，书包往凳上一甩，声音脆得像风铃：
“陈叔，你是不知道，今天我跟岳凯去赌场了，可刺激了！”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兴奋里缓过来。
老陈脸上的笑容瞬间敛了，眉头拧成个疙瘩，手里的抹布“啪”地扔在桌上：
“小雨，岳凯，你们俩还是孩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瘸腿往前挪了两步，几乎要戳到两人脸上，
“黄赌毒沾不得！
多少人毁在这上面？
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往火坑里跳？”
他想起以前流浪时见过的那些人。
曾经西装革履，后来却像条丧家犬，瘫在桥洞下抽着劣质烟，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容易一句句丧尸。
老陈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语气里带着后怕：
“尤其是那第三样东西，沾上就完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着就让人恶心！”
王小雨被他吼得愣了愣，随即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晃着腿：
“那是他们没本事。
陈叔，你猜猜岳凯今天赢了多少？”
她故意卖关子，眼睛瞟着老陈紧绷的脸。
老陈正要接着教训，闻言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紧：
“赢多少都不行！赌博这东西……”
“68万！”
王小雨没等他说完就喊了出来，声音里满是得意。
老陈的话头卡在喉咙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
他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王小雨，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你说多少？”
“68万！”
王小雨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噗嗤”笑出声，眼角弯成月牙，像个误入凡尘的小仙子，
“钱，我汇到陈叔你卡上啊。”
老陈这才听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胸口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桌沿才没摔倒，脑子里嗡嗡作响。
68万……
能买多少个馒头？
能堆成山吧？
他捡瓶子捡一辈子，怕是也凑不齐这个数。
王小雨已经拿过老陈那张三道杠的旧银行卡，指尖在手机上飞快操作着。
当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她把手机递到老陈眼前：
“你看，到账了。”
老陈眯着老花眼凑过去，屏幕上那串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0，晃得他头晕眼花。
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他突然觉得腰杆子都直了，之前在王明家受的那些气，好像都随着这串数字烟消云散了。
“太他妈有钱了！”
老陈猛地一拍大腿，瘸腿在地上蹦了两下，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老子今天要吃一个馒头，丢一个馒头！
每个里面都加两根香肠！
不，加三根！”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在院里转圈，瘸腿踩在石子路上发出“哒哒”的响，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王小雨看着他这副疯癫的模样，笑得更欢了，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陈叔，你慢点，小心摔着！”
岳凯靠在门框上，看着老陈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也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月光从院墙上爬进来，落在老陈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上，竟也镀上了层温暖的光。
老陈转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岳凯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劲大得差点捏碎骨头：
“岳凯，你、你真是……”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最后只化作一句，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岳凯拍了拍他的手背，没说话。
院子里的笑声、老陈的念叨声混在一起，像首热闹的歌，驱散了夜晚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