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的战士们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枪声彻底平息的石牌村，此刻比过年还热闹。
“快！把那鬼子的皮靴扒下来！嘿，还是牛皮的，好东西！”
“连长，这挺歪把子还热乎着呢，咱连要了！”
“都别抢！弹药箱，先搬弹药箱！这可是硬通货！”
战士们开开心心把鬼子尸体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得干干净净。
有的战士甚至把鬼子的呢子大衣直接套在了自己打着补丁的军装外面，虽然不伦不类，但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李云龙背着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溜达，活像个巡视自家地盘的地主老财。
他一脚踢开一具被炸得只剩半截身子的鬼子尸体，那鬼子死前表情扭曲，嘴巴大张，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噗嗤一声，半凝固的血液从破裂的胸腔里溅出来。
李云龙毫不在意地“呸”了一口，弯腰捡起一把南部手枪，吹了吹上面的灰，满意地别在腰间。
就在这时，村外官道上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马蹄声。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个排长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团长，不好了！是晋绥军！看旗号是358团，楚云飞的人！”
独立团的战士们瞬间紧张起来，纷纷停止了搜刮，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李云龙眼睛一眯，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慌什么！枪口都给老子放低点！来的是朋友，不是鬼子！”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扯开嗓子吼道：
“都他娘的给老子动作快点！好的都先藏起来！破烂给他留着！”
说话间，一支军容严整的部队已经开到了村口。
清一色的德式钢盔，擦得锃亮的中正式步枪，为首的军官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笔挺的呢料军大衣，腰悬中正剑，英武不凡。
正是晋绥军358团团长，楚云飞。
楚云飞的部队在村口停下，士兵们令行禁止，迅速在原地建立起警戒线，动作标准划一，与村子里闹哄哄的独立团形成了鲜明对比。
楚云飞翻身下马，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的景象，眉头紧紧皱起。
他的副官方立功快步上前，低声报告：
“团长，看样子……战斗已经结束了。”
楚云飞没有说话，迈步走进村子。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地上躺满了日军的尸体，死状凄惨。
一个鬼子狙击手趴在房顶，后脑勺一个血洞，脸死死贴在冰冷的枪身上。
一堵院墙被炸塌，碎砖烂瓦里混着两具烧焦的、不成人形的尸体，旁边还散落着歪把子机枪扭曲的零件。
一个鬼子曹长上半身挂在树杈上，肠子流了一地，还在微微抽动，死不瞑目。
楚云飞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一眼就认出，这些是日军精锐特种部队的装束。他更看得出，大部分日军都是被一击毙命，有的甚至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尤其是那几个被炮弹精准命中的火力点，弹坑小而深，破坏力惊人。这绝不是八路军那些土迫击炮能打出的效果。
这仗，打得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他感到恐惧。
这时，李云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云飞兄！你可算来了！”
他一把抓住楚云飞的手，热情地摇晃着，
“你再晚来一步，兄弟我就得给你全家收尸了！你看，你家这些个不开眼的苍蝇，兄弟我全替你拍死了！”
楚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宗族所在的村子。他脸色一变，急忙挣脱李云龙的手，快步冲向村子祠堂。
看到祠堂里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的族人，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一位老者，是楚家的族长，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指着李云龙和不远处的李援朝等人说：
“云飞啊，要不是这位李团长和八路军的同志们，我们全族……就都完了啊！”
楚云飞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李云龙面前。
他整理了一下军容，摘下军帽，对着李云龙，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李团长！大恩不言谢！今日你救我楚氏全族，这份人情，我楚云飞记下了！”
李云龙赶紧扶住他，哈哈大笑：
“云飞兄，你这是干什么！咱们都是中国人，打鬼子那是天经地义！再说了，你楚云飞的家人，不就是我李云龙的家人嘛！”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开始诉苦：
“不过嘛……这次兄弟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来的。没接到上级命令，私自调动部队，跨区作战。唉，回去还不知道要挨旅长多少处分，这检讨报告，怕是得写个万儿八千字的……”
旁边的赵刚听得直翻白眼，这家伙，又开始了。
楚云飞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郑重道：
“李兄放心，此事楚某会亲自向贵军高层解释。这份情，我358团认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战场，落在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气质卓绝的李援朝身上。
李援朝和他的队员们装备精良，身姿挺拔，即使站在那里，也透着一股与整个战场格格不入的冰冷杀气。
李援朝对着楚云飞，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上前一步，对李云龙低语几句。
李云龙眼睛一亮，对楚云飞说：“云飞兄，兄弟我还给你备了份大礼。”
他一挥手，两个战士押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打晕过去的鬼子军官走了过来。
“黑狼特战队指挥官，影山大尉。活的。”
楚云飞瞳孔一缩。
李援朝又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楚团长，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里面有晋绥军内部一份潜伏人员的名单，代号‘鹰’。”
楚云飞猛地接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当他看到名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这个“鹰”，是他极为信任的一个心腹！他负责着358团大半的防区情报！
一瞬间，冷汗浸湿了楚云飞的后背。如果不是今天这份情报，后果不堪设想。
这份“礼物”，比救他全家的性命还要重！
他合上文件，看着李云龙和李援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沉默良久，他开口道：
“李兄，楚某刚从重庆领回一批新装备。其中有两门美式m1A1型75毫米山炮，本想留作我团的杀手锏。今日，便赠与贵团，以表谢意！”
“啥玩意儿？！”李云龙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75毫米山炮？！”
那可是能把炮楼一炮轰塌的宝贝疙瘩！他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李云龙激动地搓着手，一把抱住楚云飞的胳膊：
“云飞兄！你真是我的亲哥哥啊！以后谁敢动你楚云飞一根汗毛，我李云龙第一个不答应！”
楚云飞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安排部下交接完俘虏和物资，准备带队离开。
临走前，他再次看向李援朝，目光锐利。
“远征先生，”楚云飞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的战术思想，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翻身上马，带着部队离开了。
李云龙还沉浸在得到山炮的狂喜中，没有注意到楚云飞那句话的深意。
而骑在马背上的楚云飞，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一个画面。
刚才，他与李援朝擦肩而过时，无意中瞥到了对方战术手套的手腕处。
那里，有一条黑色的、带着细密钩刺的带子，轻轻一按，就能牢固地粘合在一起。
那是什么东西？布不是布，皮不是皮。
楚云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那种材质。
他身上的那些装备，到底是什么？
一个巨大的疑问，在楚云飞的心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