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午后，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硝烟味。王锐走在护送队伍最前面，手里握着石刚临行前塞给他的苗刀——木柄上还留着苗族弟兄打磨的纹路，此刻被他攥得发热。身后，十个黔军士兵分两排抬着二十副藤条担架，伤员们大多闭着眼养神，只有腹部受伤的马三时不时探头，望着3营阵地的方向，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草药汁。
“王哥，这路俺们上次运粮走过，前面拐个弯就是芦苇荡，过了荡子就快到医院了。”抬担架的新兵小李喘着气说。他十七岁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军裤膝盖处磨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粗布衬裤——这是他第三次跟着王锐执行任务，第一次是夜运粮食，第二次是分发弹药，这次护送伤员，他攥着步枪的手却比前两次更紧。
王锐点点头，脚步放得更轻：“别说话，仔细听动静。日军最近在这一带巡逻勤，上次俺们躲的那个土坡，这次说不定还有鬼子。”他想起第五十九章陈砚的叮嘱，目光扫过路边的芦苇丛——一人多高的芦苇在风里晃，像一道道绿色的屏障，却也可能藏着危险。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咔嗒”声——是日军三八大盖的枪栓声，紧接着是生硬的中文：“站住！检查良民证！”
王锐的心脏猛地一沉，立刻做了个“下蹲”的手势，压低声音对身边的老兵小张说：“你带弟兄们把伤员抬进芦苇丛，用芦苇盖住担架，千万别出声！俺跟小李引开鬼子，绕到后面跟你们汇合！”
小张是个三十岁的贵州老兵，脸上有块刀疤，是之前跟日军白刃战时留下的。他用力点头，接过王锐递来的伤员名单：“王哥，你们小心！俺们在芦苇荡最里面等你，要是半个时辰没见人，俺就带弟兄们往医院绕路！”
“不用，俺们有经验，能甩掉他们！”王锐拍了拍小李的肩膀，把苗刀塞进他手里，“拿着，要是鬼子追得紧，就用这个，比你的步枪灵活。”
小李握紧苗刀，跟着王锐往右边的树林跑。两人故意踢响地上的枯枝，制造“慌乱逃跑”的动静。日军果然被吸引，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快追！别让他们跑了！”的喊叫。
王锐带着小李钻进树林，这里的树木长得密，枝桠纵横交错，日军穿着笨重的军靴，追得磕磕绊绊，时不时撞在树干上，发出“哎哟”的痛呼。“往这边！”王锐指着前面一个土坡，拉着小李爬上去，然后抓起地上的碎石往下扔——碎石砸在日军的钢盔上，发出“哐当哐当”的脆响，气得为首的日军小队长哇哇大叫，却只能在坡下绕圈。
“王哥，他们快绕上来了！”小李指着坡下的日军，声音发颤。他看到一个日军举着步枪瞄准，吓得连忙蹲下，却被王锐一把拉进旁边的山洞——这是上次夜运粮食时发现的隐蔽处，洞口被藤蔓遮住，只能容两个人钻进去。
日军绕到土坡上时，早就没了两人的踪影，只能在树林里乱搜。一个日军士兵踢到了王锐故意留下的草帽，以为他们往东边跑了，带着队伍追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呼——”王锐松了口气，从洞口的缝隙往外看，确认日军走远后，才拉着小李钻出来，“走，去芦苇荡找弟兄们，别让他们担心。”
两人按之前约定的记号往回走——王锐在沿途的树上刻了细小的划痕，是贵州山里人认路的法子。芦苇荡里，小张正带着士兵护着伤员蹲在地上，马三看到王锐，立刻小声喊：“王军需官！你们没事吧？俺刚才还听见枪声，以为……”
“没事，把鬼子甩远了。”王锐走过去，摸了摸马三的额头，没发烧，才放心下来，“没伤员冻着吧？咱们赶紧走，天黑前必须到医院。”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抬起担架，王锐走在最前面，用苗刀拨开挡路的芦苇。这次他更谨慎了，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听动静，遇到开阔地就让伤员趴在担架上，用芦苇杆遮住身体，一点点往前挪。夕阳西下时，远处终于出现了后方医院的红十字旗，在暮色里像一团温暖的火。
“到了！终于到了！”小李欢呼起来，声音却不敢太大。伤员们也激动得直拍手，马三甚至想坐起来，却被小张按住：“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王锐快步跑向医院，跟门口的医护人员对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检查完第一个伤员，对王锐说：“你们来得及时，伤口没感染，再晚一天就麻烦了。”
士兵们把伤员一个个抬进病房，马三抓住王锐的手：“王哥，谢谢你！等俺伤好了，一定回3营，跟你们一起杀鬼子！”
“好！我在阵地等你！”王锐用力点头，转身带着小李、小张往回走。夜色渐浓，他们借着月光赶路，路上没再遇到日军——大概是那股巡逻队还在东边瞎找。天快亮时，终于看到了3营阵地的轮廓，战壕里的马灯还亮着，像星星一样。
“王锐！你们回来了！”陈砚早就站在阵地入口等，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去，手里还拿着块热乎的糙米饼，“快吃点，你们走了一天一夜，肯定饿坏了。伤员都送到了？没出岔子吧？”
“送到了！”王锐接过饼，咬了一大口，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浑身的疲惫，“路上遇到一小股鬼子，俺跟小李引开他们，躲进山洞才甩掉的。医院的人说伤员恢复得会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归队！”
林晚也跑过来，手里拿着个陶碗，里面是热米汤：“快喝点米汤暖暖身子。之前还担心你们遇到危险，周明轩一直在跟医院联系，确认你们安全后才敢休息。”
张猛听到动静，也从战壕里钻出来，拍着王锐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王军需官，好样的！俺们川军都服你！以前只知道你会管账本，没想到打鬼子也这么厉害，比俺们川军的新兵强多了！”
王锐被夸得脸红，挠着头说：“都是俺们一起配合得好，小李敢跟俺引开鬼子，小张护着伤员也没慌，还有弟兄们帮忙抬担架，俺就是做了该做的。”
陈砚看着王锐，眼里满是赞许：“你不仅把伤员安全送到，还能靠地形甩了日军，成长得很快。以前你总说自己只会管后勤，现在看来，你也能扛事，3营的弟兄没白信你。”
王锐心里一暖，挺直了腰板：“营长放心，以后再有这种任务，俺还去！只要能护着弟兄们，俺啥都不怕！”
阵地上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在每个人脸上。王锐望着远处的后方医院方向，心里默念：“马三，还有弟兄们，好好养伤。等你们回来，咱们一起把鬼子赶出去，一起回贵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