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风暴中心。
飓风裹挟着冰刀般的雪片,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被撕裂的巨窗缺口疯狂灌入!温暖的山庄大厅瞬间沦为冰窟地狱!
地毯被掀起,昂贵的家具如同玩具般被抛掷、撞碎!水晶吊灯疯狂摇摆,碎裂的玻璃像冰雹般砸落!纸张、碎片、一切未被固定的东西都在狂暴的气流中狂舞、旋转,形成一片死亡的漩涡!
刺骨的寒冷瞬间穿透了我单薄的衣物,像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骨头里!
我蜷缩在储藏室角落,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剧痛。怀中紧抱的消防斧,斧柄上陈屿粘稠温热的血液正在迅速冻结,变成一层暗红色的冰壳,冰冷地贴着我同样冻僵的手指。
外面大厅的混乱如同末日景象。陈屿那绝望的嘶吼——“不——!!!我的仪式!!!”——被风雪的咆哮瞬间撕碎、吞没。
机会!唯一的生机!
求生的火焰在极致的寒冷和恐惧中,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燃烧起来!必须离开!趁陈屿重伤失神,趁这毁灭的风暴撕开了牢笼!那破碎的巨窗,就是通往地狱之外的门户!
我挣扎着,用冻得麻木的手脚支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膝盖的旧伤、手腕的剧痛、脖子上被掐的淤痕、掌心割破的伤口…全身每一处都在尖叫!失温让我的动作僵硬笨拙,思维也像被冻住般迟缓。但我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我拖着沉重的消防斧——它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和累赘——踉跄地冲出储藏室,踏入大厅这片狂乱的风雪炼狱!
视野一片混沌。狂风卷起的雪沫和杂物碎片疯狂抽打着我的脸,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刺骨的寒冷瞬间抽干了肺里仅存的暖意。巨大的风声淹没了其他一切声响,世界只剩下这片疯狂的、冰冷的、毁灭的白色!
我眯着眼,艰难地辨认着方向。破碎的巨窗!在那边!透过狂舞的雪帘,能看到外面更深的、吞噬一切的灰白混沌!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如同从风雪中凝聚的恶鬼,踉跄着挡在了我与那希望缺口之间!
陈屿!
他浑身浴血,腰腹间那道恐怖的伤口暴露在寒风中,暗红色的血痂混合着冰晶,触目惊心!他的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因为失血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着。
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疯狂、偏执和不甘的火焰!死死地锁定着我!
“别想…逃…”他的声音嘶哑破碎,被狂风扯得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你的…绽放…属于…风雪…属于…永恒…”
他像一具被执念驱动的行尸走肉,无视了致命的伤势,无视了极致的寒冷,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向我逼近!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暗红的血脚印,迅速被风雪覆盖。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抓住我,完成他扭曲仪式最后的“献祭”,哪怕同归于尽!
恐惧再次攫住了我!重伤的野兽,往往是最危险的!
“滚开!”我嘶吼着,声音被风雪吞没大半。我双手(右手几乎失去知觉)死死握住冰冷的斧柄,将沉重的斧头横在身前,锋利的刃口对准他,摆出防御的姿态。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分量,是我此刻唯一的勇气来源。
陈屿的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带着血沫子的笑容,像是在嘲笑我的徒劳。他猛地加速,动作虽然踉跄,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直直向我扑来!双手张开,目标依旧是我的脖子!
“砰!”
沉重的消防斧带着我全身的重量和绝望的蛮力,狠狠砸在他抓来的手臂上!
没有砍中要害!但巨大的冲击力和斧头的重量,将他砸得一个趔趄,扑击的方向歪斜了!他沾满血污的手擦着我的肩膀划过,冰冷的触感让我汗毛倒竖!
“呃!”陈屿闷哼一声,受伤的手臂软软垂下,但他另一只手却如同毒蛇般探出,狠狠抓住了我握着斧柄的左手手腕!
又是这里!骨头仿佛要碎裂的剧痛瞬间传来!我痛得眼前发黑,惨叫被风雪声淹没!
力量差距依然悬殊!即使他重伤垂死!
“跟我…一起…永恒…”他凑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口中喷出的气息带着血腥和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脸颊!
绝望!冰冷的绝望再次笼罩!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呜——!!!”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尖啸,盖过了风雪的咆哮!这一次,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苏晚晴!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毒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凭空卷起!它精准地绕过我,如同一条有生命的、无形的巨蟒,狠狠撞在陈屿的后背上!
“噗——!”陈屿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喷出一大口暗红的、带着冰碴的血雾!抓住我手腕的力道瞬间松脱!
他踉跄着,难以置信地回头!
就在他身后,在那狂舞的风雪漩涡中心,一个模糊的、由风雪和阴影凝聚而成的轮廓,正在迅速成型!
惨白的脸!空洞流着黑泪的眼!凌乱的长发在风雪中狂舞!正是苏晚晴!
这一次,她不再是模糊的影子!她的轮廓清晰可见,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和怨毒!她悬浮在半空,风雪环绕着她,如同为她披上了复仇的斗篷!她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陈屿!
“屿…哥…哥…”一个冰冷、破碎、带着无尽恨意的声音,直接在我和陈屿的脑海中响起,“…你欠我的…‘永恒’…该…还了…”
陈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对自己亲手制造并背叛的亡魂的恐惧!是对因果报应的恐惧!
“晚…晴…不…”他惊恐地后退,摇着头,身体因为恐惧和伤势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苏晚晴的身影猛地向前一扑!不再是虚幻,而是带着实质的、冰冷的冲击力!她枯瘦的手掌,裹挟着风雪和怨念,狠狠拍向陈屿的胸口!
“呃啊——!!!”陈屿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方向——正是那扇被撕裂的、通往悬崖之外的巨大破窗!
时间仿佛被拉长。
我看到他脸上凝固的、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我看到他绝望地伸出手,徒劳地抓向虚空。
我看到他染血的身体,像一只断线的风筝,穿过了狂舞的风雪,穿过了那扭曲的合金窗框…
然后,消失在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混沌的灰白深渊之中。
没有落地的声响。只有风雪永不停歇的、空洞的咆哮。
他…掉下去了?
巨大的冲击让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风雪依旧在疯狂肆虐,抽打着我的脸。苏晚晴那风雪凝聚的身影,在陈屿消失后,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那双空洞的、流淌着黑色泪水的眼睛,穿过狂暴的风雪,静静地“看”着我。
冰冷。绝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她没有靠近。没有攻击。只是那样“看”着。
然后,那由风雪和阴影凝聚的身影,如同沙塔般,开始缓缓消散。漫天的雪花穿过她逐渐透明的身体,落在地上。最后,只剩下那冰冷的、绝望的气息,还残留在空气中,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消失了?
巨大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茫然瞬间将我淹没。我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刺骨、布满碎玻璃和杂物的地板上。沉重的消防斧“当啷”一声脱手掉落。
结束了?
陈屿…死了?被苏晚晴…推下了悬崖?
风雪依旧在咆哮,从巨大的破窗涌入,无情地舔舐着山庄内部的一片狼藉。寒冷深入骨髓。我跪在那里,浑身是伤,冻得瑟瑟发抖,大脑一片混沌。
巨大的声响、极致的恐惧、残酷的搏斗、诡异的超自然…这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旋转。
“滴嘟…滴嘟…滴嘟…”
一阵微弱而持续的电子音,穿透了风雪的咆哮,突然从大厅某个角落传来。
我茫然地循声望去。
是陈屿之前放在沙发矮几上的平板电脑!它竟然没有被飓风卷走,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一个卫星地图的界面,一个红点正在地图上规律地闪烁,旁边跳动着“SoS信号已发送”的字样!
SoS?他什么时候…?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在我偷看平板发现监控时,慌乱中滑动屏幕,可能误触了某个隐藏的紧急求救程序?!
狂喜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
救援!有救援信号发出!
生的希望,从未如此真实!
但喜悦只持续了一瞬。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我知道,我必须撑住!必须离开这个冰冷的地狱,到更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车库!对!车库有车!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发动,但至少能挡风避寒!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站起来。膝盖剧痛,手腕几乎失去知觉。视线开始模糊,风雪在眼前旋转。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冰层破裂的声响,从我左手腕传来。
我下意识地低头。
手腕上,空空如也。
那条被我愤怒扯下、扔在卧室床上的黑曜石手串…此刻,竟然诡异地重新出现在了我的手腕上?!
冰冷沉重的触感无比真实。但更诡异的是,原本深邃纯黑的石珠表面,此刻…竟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丝丝缕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雾气,正从那些裂纹中缓缓逸散出来,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它…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裂纹…又是怎么回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我最后残存的意识。
眼前一黑。
我彻底失去了知觉,身体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冰冷狼藉的地板上。
风雪依旧在窗外咆哮,如同送葬的哀歌。山庄巨大的破窗像一个狰狞的伤口,对着外面吞噬一切的灰白深渊。
寂静,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死亡与复仇的祭坛。
只有那平板电脑上,代表求救信号的红点,在风雪声中,微弱而固执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