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毫无停歇之意,仿佛天穹漏了底,将整个雨林都浸泡在灰蒙蒙的水幕之中。第五天下午,卡桑加营地周围的泥泞道路上,开始出现一条条蜿蜒的长龙。
最先抵达的是二营。
狂龙走在队伍最前面,雨水顺着他纠结的头发和胡须流淌。他身后的士兵们同样浑身湿透,脸上混杂着疲惫与警觉。他们护卫着几十头驮满物资的骡子,沉重的包裹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但边缘仍能看出武器箱的轮廓和药品箱的标记。泥浆几乎覆盖了每个人膝盖以下的部分,每一步都显得沉重。没有喧哗,只有脚步踩在泥水里的噗嗤声和骡马偶尔的响鼻。
紧随其后的是三营。
丧彪的队伍像是从地狱归来的幽灵。他们没有二营那么多的辎重,但每个士兵的眼神都更加锐利,如同在雨中搜寻猎物的野兽。他们的迷彩服上沾满了泥泞和暗色的污渍,有人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有人枪管上挂着自制的驱邪符——那是从敌人尸体上搜来的。他们沉默地行进,队形却保持着天然的防御姿态,仿佛随时可以散开投入战斗。
一营和五营早已在营地内列队等候。
半耳的一营士兵站在主道左侧,如同磐石,任凭雨水冲刷,纹丝不动。小红的五营则显得更有活力一些,虽然同样神情严肃,但年轻士兵们的眼神中除了坚毅,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们看着兄弟部队陆续归来,感受到一种大战将至的凝重。
整个卡桑加营地,除了雨声,几乎听不到别的杂音。近三千名士兵顶着大雨,按照营连单位静静地站立在指定区域,如同一片在雨中生长的、沉默的铁杉林。
指挥帐篷·伤疤与回忆
帐篷里点着汽灯,驱散了部分阴冷。季博达看着眼前几位浑身湿漉漉、却散发着彪悍气息的营长,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感慨的笑容。
“都回来了。” 他声音不高,却让帐篷里安静下来。
“妈的,这鬼天气,老子新换的靴子又泡汤了。” 狂龙一边拧着衣角的水,一边骂骂咧咧,但眼神里却透着回到大本营的放松。
丧彪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火炉边,伸出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烤着火。火光映照下,他脸颊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更显恐怖。
半耳递给每人一条干毛巾,自己则安静地坐在弹药箱上。
小红最后一个进来,她甩了甩短发上的水珠,这个年轻漂亮的埃塞俄比亚黑珍珠,十一二岁的年纪,十三四岁的身材,但眉宇间已有了真正指挥官的沉稳。
季博达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心道,自己真是越来越变态了,早些年都是喜欢老a8,现在可好,审美年龄越来越中亚化了。
随着一段心猿意马,季博达缓缓开口:“看着外面那些兵,再看看你们,有时候真觉得像做梦。”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追忆:“还记得最开始吗?就咱们十几个人,几条破枪,从政府军的围剿里逃出来,躲在那个漏雨的营地里,连生火都不敢。”
狂龙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丧彪这混蛋还想抢老子最后半块压缩饼干!”
丧彪冷哼一声,难得地回了一句:“是你小子藏私,活该。” 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下方一个圆形的伤疤,“这玩意儿,就是在那次突围里,被政府军的流弹咬的。当时就想着,妈的,真亏,连顿饱饭都没吃上就要交代了。”
半耳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耳耳廓,那里只剩下一个残缺的肉疙瘩。
小红没说话,只是默默卷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子,小臂上有一道清晰的、缝针痕迹很粗糙的伤口。
季博达也撩开了自己的衣襟,胸口和腹部交错着几处深浅不一的疤痕,有枪伤,也有刺刀留下的痕迹。“大大小小几十仗,咱们都从阎王爷手里爬回来好几次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声音变得沉凝而有力:“从十几个人,到现在的接近三千弟兄。每一道伤疤,都是咱们的勋章,也是卡桑加能站在这里的代价。”
“以前,我们只想着活下去。现在…” 季博达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一角,看着外面雨中肃立的数千士兵,“现在,我们有了让别人活下去,或者…让别人活不下去的力量。”
帐篷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汽灯燃烧的嘶嘶声和外面的雨声。几位营长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他们知道,营长召集所有主力回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叙旧。
过去的伤疤是历史的见证,而未来的伤疤,将由他们亲手刻在敌人的身上。卡桑加,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经完成了集结,即将在雨季中,发出自己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