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圣心迷宫
圣心国际医院矗立在城市黄金地段，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像一座巨大的、无菌的水晶堡垒。与其说是医院，它更像是一家顶级的豪华酒店，安静，奢华，弥漫着一种与外界生死喧嚣隔绝的冷漠。
便衣队员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各个出入口和交通要道。监控车停在几条街外，林洛洛远程接入了医院的安保系统，屏幕上是无数个跳动的监控画面和数据流。
严雪和吕木翰坐在一辆伪装成医疗器械运输车的指挥车里，气氛凝重。
“医院内部的网络防护等级非常高，几乎和某些政府部门一个级别。”林洛洛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挫败，“他们的病人数据库和手术记录有独立的物理隔离服务器，远程攻破需要时间，而且极易触发警报。”
“VIp病区在顶三层，需要专属电梯卡和虹膜识别双重验证才能进入。电梯和走廊的监控是独立的循环系统，看不到实时画面。”林松涛的汇报也从耳机传来，“外围没发现异常物资运输，一切看起来……太正常了。”
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一个可能进行非法器官移植的地方，怎么可能如此滴水不漏？
“吕法医，省厅那边有消息吗？”严雪问道，目光没有离开监控屏幕上医院那光滑如镜的大门。
吕木翰摇了摇头，脸色依旧不好看，他刻意避免与严雪视线接触：“还没有。生物样本的分析比预想中复杂。”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对比了别墅后院土壤样本和之前李明远办公室窗框的粘土，成分高度一致。可以确定，同一个‘鸦巢’的人去过两个地方。”
这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将两案并案提供了更坚实的物证支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挥车里弥漫着焦灼的沉默。强攻是不可能的，没有确凿证据，突击检查这样一家背景深厚的医院，打草惊蛇不说，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突然，林洛洛那边传来一声轻咦。
“严队，有发现！虽然进不去核心数据库，但我扫描医院外部网络流量时，发现一个异常现象。”她的语速加快，“医院内部有一台服务器，每隔固定时间，会向一个境外Ip发送极其微量的、加密的‘心跳包’数据。数据量很小，但规律性极强，像是在……汇报状态。”
“能破解内容吗？”
“无法完全破解，加密方式没见过。但数据包的表层协议里，嵌着一个重复的标识符……”林洛洛敲击键盘，将捕获的数据片段传回指挥车屏幕。
屏幕上，在一串乱码中，清晰地重复着一个单词：
「Eden」
伊甸！
又是“新伊甸园”！
几乎同时，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豪华宾利轿车，无声地滑入医院地下车库的VIp通道。
“有车进去了！车牌是假的！”负责监视车库的队员立刻报告。
“跟上它！看它去哪一层！”严雪立刻下令。
监控画面切换到车库内部。宾利车径直驶向最深处一个独立的、需要额外授权的电梯门厅。车门打开，先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眼神锐利的保镖，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才小心地护着一位穿着昂贵羊绒大衣、戴着墨镜和口罩、身形略显佝偻的老者下车。
老者似乎身体很虚弱，需要保镖搀扶。
他们走向那部专属电梯。其中一名保镖出示了一张卡片，又进行了虹膜扫描。
电梯门缓缓打开。
就在老者即将步入电梯的刹那，一阵风吹过，稍稍掀起了他口罩的一角。
严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侧脸的轮廓、下巴的线条、以及眼角深刻的皱纹——像一道闪电劈开她的记忆！
六年前，在严涵的追悼会外，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从她面前驶过。后座的车窗降下过一秒，里面坐着的那个面无表情、目光深邃的老人……
就是他！
虽然苍老了许多，但她绝不会认错！
那个在严涵死后，如同幽灵般出现过一次的男人！
“目标出现！顶楼VIp区！就是他！可能和严涵的死有关！”严雪的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她一把抓起通讯器，“松涛，带人堵住所有安全通道！洛洛，想办法干扰那部专属电梯的系统，哪怕只能拖延几十秒！其他人，跟我来！”
她猛地推开车门，拔出配枪，如同猎豹般冲向医院大楼。吕木翰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外围队员有些措手不及，但立刻执行命令。
医院大厅里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严雪亮出证件，厉声喝道：“警察！执行任务！无关人员避让！”
她和吕木翰带着几名队员，冲向消防通道，一步三四级台阶地向上狂奔！
顶楼！必须在那个老者消失前赶到顶楼！
耳机里传来林洛洛焦急的声音：“我在尝试干扰电梯控制系统……但对方有很强的反制程序……电梯没有停，还在上升……快到顶楼了！”
“松涛！”
“安全通道门从里面被物理锁死了！正在破拆！”林松涛那边传来撞门的声音和队员的呼喝声。
慢了一步！
严雪的心沉了下去。他们就像闯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迷宫，每一步都被对方算准。
当他们终于撞开顶楼安全通道的门，冲入铺着柔软地毯的VIp病区走廊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部专属电梯的指示灯，显示正从顶楼缓缓下降。
走廊两旁是紧闭的病房门，安静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的昂贵香氛。
吕木翰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下光滑如镜的地面，指尖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尘土，和他之前发现的粘土成分一模一样。
“他刚才就在这里。”吕木翰低声道。
严雪愤怒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又让他跑了！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一扇病房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圣心医院病号服、脸色苍白瘦弱的年轻男人，惊恐地探出头，看到他们手中的枪，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想缩回去。
“警察！别动！”严雪立刻举枪对准他，慢慢靠近。
那年轻人吓得几乎瘫软，举起双手，声音带着哭腔：“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换了颗肾……我给了钱的……很多钱……”
严雪和吕木翰对视一眼，心中巨震。
他们找到了！
一个活着的“受体”！
严雪一步步靠近，目光锐利地扫过病房内部。病房极其豪华，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但床头柜上放着的，却是专业的术后监护仪器。
“谁给你做的手术？主刀医生是谁？器官从哪里来的？”严雪连珠炮似的发问。
“不……不知道……都是中间人联系……医生都戴着口罩面罩……我不知道……”年轻人语无伦次，极度恐惧，“我只知道……手术室不在这里……在……在下面……”
“下面？下面哪里？”
“不……不知道……我是被麻醉后带过去的……醒来就在这房间了……”年轻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更加灰败，“你们……你们快走吧……他们……他们很快会来的……被他们发现我多嘴……我就完了……”
他的恐惧深入骨髓。
严雪还欲再问，耳机里突然传来林松涛急切的声音：
“严队！不好了！楼下出事了！那个孙伟……孙伟在审讯室里……突发性心脏衰竭！正在抢救！”
孙伟？心脏衰竭？
严雪猛地一愣。一个被严密看管、刚刚还沉默不语的嫌疑人，怎么会突然心脏衰竭？
除非……这不是衰竭。
是灭口。
“鸦巢”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市局内部？！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个迷宫，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