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欢是离卡车正面撞击最近的人，巨大的冲力让她瞬间眼前就是一黑。
胸腔里闷的发疼，喉头里也有一股腥甜的气味。
她张嘴呼吸的一瞬间，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浓郁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鼻腔。
——她流血了，所以这是要死了吗？
这是薄欢最直观的反应，身体的剧痛和冲击带来的晕眩让她意识模糊不清，眼前越来越黑，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了。
而接下来迎接她的则是失重的坠落感，噗通一声巨响过后，河水从车子的空隙里迅速涌了进来。
深冬的季节，还下着大雪，河水冰冷的刺骨。
薄欢硬是被疯狂涌进来的河水冻的清醒了一些，可眼前绝望的景象却让她想要就这么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小姐！薄欢！你……咳咳、你怎么样了？！”卡米拉嘶哑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还没死……”薄欢抖着手试图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却怎么也解不开，“瞳瞳跟甜甜怎么样了？”
“我们没大碍，多亏了卡米拉刚才护住了我们。”盛锦瞳声音非常虚弱绝望，“可现在怎么办啊……”
因为车窗玻璃碎掉的缘故，水流涌进来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已经淹到胸口了。
水压让呼吸变得有些艰难，冰冷的水温让身体麻痹刺痛。
薄欢艰难的大口呼吸着，“卡米拉，给我一把刀！快！”
卡米拉受伤的左臂不自然的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右手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逃出去……”薄欢用匕首发狠的切割着安全带，“我得活下去，家里还有人在等我……不管怎么样都得活下去！”
眼泪肆意的从眼眶涌出，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人在绝境之中的求生欲是非常强大的，而薄欢的求生欲比之普通人更加强烈。
她的话让几乎绝望的盛锦瞳心中触动。
怀里哆嗦哭泣着的女儿实在太小了，在冰冷的河水里根本撑不了多久。
她死了没关系，但她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盛锦瞳不顾流血的手臂，和已经模糊发黑的视线，咬牙抱着甜甜尽量往上托，不让河水淹到她。
而薄欢那边已经成功的割开了安全带，这时的水已经漫道下巴了，她只能仰着头拼命的呼吸着所剩不多的空气。
不是她不想逃，而是车前部被损毁的太严重了，她的脚被变形的方向盘给牢牢的卡住了，怎么也拔不出来。
“卡米拉，你听着……”她拼命的使力想要掰开卡在脚边的方向盘，“等会儿你先送瞳瞳跟甜甜上去。”
她们俩一个是正在高烧的病人，另一个是幼儿，哪一个都不敢在水里多泡一时半刻。
“不行。”卡米拉想也不想的拒绝，“我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你！”
“我以前开车有路过这里，这是条小河，水不深的，但是她们俩撑不住。”
薄欢顿了一下，然后撒了她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谎。
“我会游泳憋气，还能撑一会儿，你先把她们送上去，然后再下来帮我。”
一个轻微恐水的旱鸭子说自己会游泳，说来也真是可笑，她什么时候有这种自我牺牲的圣母精神了？
明明她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啊。
她最后扭头看了一眼盛锦瞳怀里的小姑娘，眼里的失神转瞬即逝。
薄欢在心里自嘲，寒潭一样清亮的眸子却冷静的可怕，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冷厉，“你既然拿了钱，就得听我的，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
卡米拉一言不发，发狠的揣着车门，一直踹了十几下，变形的不算严重的车门才终于被踹开了。
这也代表也车内最后的能呼吸的一点空间也没了，疯狂倒灌进来的水将车完全淹没。
薄欢事先有所准备，在被淹的前一秒深吸了一口气，保证自己能多撑片刻。
可对于一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来说，面对四面八方的水流，即便是做再多准备都是没用的。
世界变得异常安静，除了耳道涌进的水敲击着耳膜的声音，一切在水中都变得沉静。
卡米拉拽着已经半昏迷的盛锦瞳母女迅速的从车门出去，往岸上游去。
薄欢忍着涩涩的不适，强迫自己在水里睁开眼睛，两只手掰住方向盘拼命的想要挣脱。
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可还是不行。
汽车带着她在不断的下沉，水里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昏暗，很快就沉到了河底。
薄欢眨着眼，被卡着的脚踝因为强行挣脱的力道而血肉模，刺骨的河水却让她渐渐感觉不到这种疼痛了。
就像是高考结束前几分钟有几道送分的大题还没做完一样焦急，终点在一点点逼近，不管再怎么争分夺秒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肺部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大概是到了极限了。
薄欢不合时宜的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在国外的时候无数个日夜里噩梦缠身，她在那个冷冰冰的监狱里死了一次又一次。
死不瞑目的尸体被扔进殡仪馆的焚化炉，高温灼烧皮肉骨血，直至一个完整的人变成一堆灰烬。
不断重复的噩梦没有让她变得对死亡麻木无感，反而越发恐惧，所以她的求生欲格外的强烈。
可这一次，不知道是水底的世界太安静了，也冷的可怕，她忽然就不太想挣扎了。
终于，肺部的氧气彻底消耗干净了。
河水从鼻腔和口腔灌了进去，整个气管火辣辣的疼痛着，喉头因为刺激强烈而痉挛，窒息的痛苦让她条件反射的挣扎了几下。
可偏偏她此刻的思维仍然很清晰，甚至能冷静的分析自己的状况。
这是很典型的溺水征兆。
冰冷的河水让她身体的肌肉也开始痉挛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大概一分钟左右她会失去意识，两到三分钟之内她就会彻底死亡。
这点时间并不足以让卡米拉游回来救她。
没一会儿，她眼前逐渐开始发黑，意识慢慢模糊了起来。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就结束了吗？真是不甘心啊……
而就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手腕忽然间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