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许久未见了，薄清难得在她面前多话了起来。
薄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只能强忍着笑道：“那这样，你可以去画展上多看看，也顺便替姐姐观察一下，看看他可不可靠。”
薄欢慢条斯理的给他分析，“反正这件事我也知道了，你也看穿了他邪恶的目的，肯定不会上当，那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干嘛不去？”
薄清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这才算是勉强同意了，“那好吧，我会去的。”
“乖，这就对了。”薄欢强忍着笑，“一会儿我跟他说，让他把请柬给你，到时候去好好参观吧。”
“嗯。”薄清神色柔和了一些，“恋爱里的女人智商为负，我一定会好好替你把关的。”
“……”得了，现在连她的智商也被怀疑了。
薄欢伸了个懒腰，看见窗户外头飞过的两只麻雀，心思一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在学校里有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
自家弟弟性子实在是太淡薄了，又因为身体原因不出门，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做完手术去了国外之后，她其实一直都挺担心他不适应会受欺负。
西方人大多数都比较热情奔放，喜欢社交，尤其是年轻人。
薄清这样的性子她实在担心他会在学校里格格不入。
结果挺出乎她预料的，他居然在学校混的还算可以，虽然总是独来独往的，不跟人说话，但美术学院那帮子怪胎就是喜欢他这个调调。
再加上很多人佩服他的才华，居然有不少人总是喜欢围在他身边。
薄清重新坐好，在她的指使下给她剥橘子吃，回答也是简单明了，“没有，学校的人都很无趣。”
“呃……”薄欢摸了摸下巴，斟酌了一下话语，“那你有没有什么看顺眼的女生？”
就冲她弟弟这身高长相气质，再加上艺术才华，在学校还是很受欢迎的，也有不少人追他。
只不过她就没见过这小子对谁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就连能让他多说几句话的人都少。
薄欢顿了顿，表情古怪的又加了一句，“……或者男生？”
“……”薄清手上剥橘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想问什么直说不好吗？”
薄欢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那我就不客气的直说了，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有没有考虑交个男女朋友？”
薄清垂眸剥着橘子上白色的橘络，还是冷冷淡淡的，“没有，我不喜欢身边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已经事先预料到了这个答案，薄欢抿了抿唇，也没多说什么，“那也没事，你要是以后遇到觉得不错的孩子，也可以试着多跟别人接触一下。”
她没有催促什么的意思，但是薄清这种过于冷清的性格始终是让她心存隐忧。
除了跟家人之外，他几乎是完全不接触别人，也抗拒别人的接近。
这种过于冷淡不带烟火气的性格，她总有种人间留不住的错觉。
如果能多一些牵绊，或许他能活的更开心一点。
薄清将去掉橘络的橘子掰开，然后用桌上的纸碟子装好递给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
“……”
直白的拒绝让薄欢有些接不上话。
她并不想要勉强弟弟，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于是只能作罢，“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
“我的身体状况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做完手术，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他用湿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汁液，“何必去拖累别人呢？”
心脏移植之后，患者的平均寿命在十年之上，最高的世界纪录是Y国的一个男性患者，活了三十三年。
从数据上来说看起来好像还不错，但实际上这只是特例。
大多数人最多也就是一二十年的寿命而已。
从他接受手术的十五岁算起，即便是他能活三十年，死亡的时候也只有四十五岁而已。
以目前正常人的寿命来说，四十五岁就是英年早逝了。
他这种残破的身体，自己安静的度过余生是最好，何必要去牵连别人呢？
他的话让薄欢心里一阵发堵，脸色也冷了下来，“我跟妈妈那么拼命想要你活着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享受生活，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说的是实情，但是从感情上她还是接受不了。
薄清见她真的生气了，也软下了态度，“你不喜欢，那我不说了。”
薄欢看着弟弟那双寒泉一样的眼睛，就明白他仍然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不想她生气，所以不说了而已。
她心里难受，但也说不出苛责的话来，只能闷闷的往嘴里塞着橘子。
“姐姐，我现在其实就很开心。”薄清接过她手里的盘子，用小叉子一瓣瓣的喂给她，“我有你跟妈，还有心爱的画笔，这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
看着递到嘴边的橘子，薄欢终于苦笑了一下，张口咬下，“也许不知足的是我吧。”
当初她花了那么多年，拼命的想要留住他的命，现在她的确是做到了，他能再多活很多年。
可到了现在，她却又不知足了。
她贪心的想要奢望让他活得再久一点，能像普通人一样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薄清微微勾起唇角，继续给她喂橘子，“那我就努力多活几年，不能辜负姐姐的苦心。”
薄欢的牺牲他从小就是看在眼里的，也知道她为了挣钱给自己看病吃过多少苦。
小的时候他没能力改变这些，甚至连活下去都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了。
现在好不容易他长大了，也到了他回报的时候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姐姐能永远的健康快乐。
既然是她希望的，那他愿意为之努力，长长久久的陪伴在她身边。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薄欢才终于想起了贺听南，给他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回来。
结果电话一接通，病房门外就想起了手机铃声。
薄欢一愣，下一秒房门被缓缓推开，贺听南站在门口，哀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们，“你们姐弟俩聊完了么？”
“你……”薄欢眨眨眼，“你没出去转转么？”
贺听南浑身黑气缭绕，“大中午饭点儿你让我去哪儿转啊？我都在门口蹲一个世纪了，你们俩说那么久不饿么？”
这都一点了！
这姐弟俩是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他知道啊？说那么久！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行了，我们说完了，咱们吃饭吧。”
而另一边，此时的医院的后门处，吕策夹着公文包，慢慢悠悠的走着。
出了后门，他扬手拦了辆出租，坐了进去。
随着绿色的出租一溜烟的开走了，在距离后门大概有五十米左右的街边上，黑色的雪佛兰里两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阿慈坐在驾驶室里，隐藏在大墨镜后头锐利的目光收回，“老板，这个姓吕的今天怎么会过来的？”
江楚非垂眸继续看手机上的消息，“他说是去询问案件线索的。”
“这人我总感觉靠不住，一个条子身上还不清不楚的。”阿慈完全不掩饰自己对吕策的不屑。
他最看不上这种两面三刀的人，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比起彻头彻尾的坏蛋，以及那些脑子又直又蠢的所谓好警察，他更厌恶这种夹在中间的货色。
“大家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也不需要他的忠诚。”江楚非勾唇一笑，“所以，靠不靠得住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慈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后看了一眼医院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女人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让江楚非意外的抬头看了他几秒，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据说恢复的还算不错，但我调查过，她之前受的伤可能会有后遗症。”
阿慈眉头微蹙，忍不住小声嘟囔，“不就是喝了几口水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不是因为溺水，是因为之前车祸的撞击，她之前……”江楚非话音一顿，“她之前头部有旧伤，这一次脑震荡，把以前的毛病也激发出来了。”
阿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杂乱的频率似乎在表达主人内心的暴躁，“女人就是麻烦，太脆弱了。”
江楚非脸上若有若无的浅笑，透过驾驶室的后视镜看着阿慈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表情，黑漆漆的眸子里深邃不见底。
“阿慈，雌性的确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要有点耐心才行，不然你以后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哈？”阿慈一愣，轻嗤了一声，“找什么女朋友啊？那多麻烦，需要女人的时候随便找个顺眼的不就行了？”
江楚非笑着摇摇头，没有跟他争论这种话题，“说起来，三角洲那边最近有点动静，你这几天替我去看看吧。”
“三角洲？”阿慈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向他，“这么突然，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很久没回去了，怕有的人不安分，你替我回去看看也好。”
“可是……”
江楚非看向窗外，侧脸轮廓优美，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怎么了？你是有事不能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