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怪物，在试图用最原始的暴力，撑破这个囚禁它的知识牢笼。
陆渊对骨龙的挣扎视若无睹。
他的身躯依旧站在即将消散的舰桥上，纹丝不动。
他缓缓抬起手，伸向了身后的【深渊投影·贰：千手】。
在那成百上千条手臂之中，有一条手臂显得格外不同。它仿佛刚刚从一个遥远的时空归来，掌心之中，正静静地躺着一枚光滑如镜的银色面具。
【指挥家的面具】。
正是当初被陆渊随手扔进伦敦S级裂隙的那一件。
此刻，这枚面具之上，正散发着一种与九头骨龙同根同源的，属于李耀文的能量波动。
陆渊取下了面具。
入手冰凉。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枚冰冷的银色面具，缓缓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当面具与他的皮肤完全贴合的瞬间，他并未感受到任何想要去“控制”那头骨龙的欲望。
这面具是钥匙，但不是用来开锁的。
是用来……覆盖的。
陆渊以自己被百年孤寂磨砺得坚不可摧的精神力为媒介，将深藏于“无声的图书馆”深处，属于孙二狗、孙二柱、小马……那三百名“深渊老兵”的集体意志，通过面具这个增幅器，以一种灌顶的方式，强行灌注进了那具由他们自身骸骨构成的九头骨龙体内！
这是正版对盗版的终极裁决！
“连长……我们……回来了！”
一个沉寂了百年的意志，在骨龙的“核心”中苏醒。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
成百上千个属于北洋陆军第十二师的意志，在这一刻，集体回归。
它们如一股洪流，瞬间冲垮了李耀文留在骨龙体内的，那套冰冷、死板的“控制程序”。
属于程序的逻辑，与属于士兵的忠诚，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
“吼！！！”
九头骨龙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痛苦地扭曲、挣扎，九个狰狞的龙头不再攻击外界，而是疯狂地调转方向，互相撕咬起来。
一个龙头喷出火焰，被另一个龙头用念力屏障挡住。
一个龙头试图冰封，却被另一个龙头用空间斩切断了脖颈。
它在自己攻击自己！
这场内部的战争，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为“忠诚”这种情感，是程序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战胜的东西。
仅仅数秒之后。
所有的混乱，戛然而止。
骨龙停止了一切攻击动作，庞大的身躯僵硬在半空中。
它那九个头颅眼眶中，代表着李耀文程序的猩红能量火焰，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而坚定的，带着铁血气息的金色光芒。
下一秒。
这头由无数骸骨构成的，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恐怖巨兽，在寂静的虚空中，对着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孤单身影，缓缓低下了它那九颗巨大的头颅。
那是一个军礼。
一个迟到了整整一百年的，跨越了生死与深渊的军礼。
从这一刻起，李耀文最强的防御程序，变成了陆渊最强的军团。
他回收了战友们的“遗骸”。
陆渊向着这具已经完全属于自己的庞大造物，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吞噬。
九头骨龙抬起了头，九张巨颚同时张开，产生了一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吸力。
【静滞之海】中，所有属于李耀文的力量残响，所有被抹除的概念碎片，所有逸散的数据流，都被它鲸吞入口，化为了自身的养分。
当战场上最后一丝不属于陆渊的能量也被吞噬殆尽后，整个世界恢复了绝对的“干净”。
忽然。
骨龙最中央的那个龙头，微微一动，似乎在消化着什么。
它张开巨口，轻轻吐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页残破的纸张，边缘已经被【静滞之海】的规则侵蚀，呈现出水晶化的质感。
纸张飘落到陆渊面前。
上面，是几行潦草而惊恐的字迹，笔迹属于李耀文。
“祂……在看着我。”
“我只是祂选中的……容器。”
陆渊的指尖触碰到那水晶化的边缘，一瞬间，无数混乱的念头如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意识。
那不是李耀文的记忆，而是一种更高层级的、通过李耀文这个“容器”进行观察时，所逸散出的数据残渣。
神在模仿我们。
盘古临死前的警告，在这一刻与眼前的字迹轰然重合。
模仿者，并非李耀文。
李耀文所做的一切，窃取S级顾问的能力，组合成九头骨龙，躲入【静滞之海】，都只是在“祂”的剧本下进行的一场大型演习。
李耀文自以为是执棋者，却从未想过，自己连同整个棋盘，都只是一枚被观察的棋子。
而“祂”，才是那个藏在幕后的，真正的玩家。
“祂”通过李耀文这个代理人，学习着人类的挣扎，解析着人类的反抗，并将这一切，都化为自身的养料。
……
国策局东海分部，地下船坞。
刺耳的警报与医疗人员的呼喊混杂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镇远”号的残骸静静地躺在机库中央，舰体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赵千讯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第一时间冲到了控制台前，将王胖子从座位上粗暴地拽了起来。
“数据！他带回来的核心算法呢！”
“在……在这里！”王胖子哆哆嗦嗦地指向屏幕上那条已经加载完毕的进度条。
赵千讯的十指化作一片残影，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将那份珍贵到无法估量的数据包，导入到自己的运算系统里。
他要分析，他要立刻知道，李耀文究竟创造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庞大的数据流涌入他的大脑，无数代码被拆解、重组、建模。
几秒钟后，赵千讯的动作停滞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双目失神地望着眼前不断刷新的数据瀑布。
“不对……”
“这不对……”
一旁的李菁刚刚完成初步的伤势处理，察觉到他的异常。“怎么了？”
“这个算法……它的进化速度太快了！”赵千讯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平日里的自信，而是掺杂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它不是固定的程序，它是一个学习模型！它在通过与我们的战斗，进行实时迭代！”
他迅速建立起一个推演模型，将刚才在【静滞之海】的战斗数据全部导入。
模型开始疯狂运转。
代表着“九头骨龙”威胁等级的数值，以一种恐怖的指数级向上飙升。
“根据推演，如果让这个‘容器’彻底成熟，与它背后的东西完成融合……”赵千讯猛地转过头，看着在场的韩清、雷动、李菁，“它的力量，将超越我们所有S级顾问的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