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动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秘密和弱点,在那个女人平淡无波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左腿魂骨的旧伤,是他最大的隐秘,连学院里的治疗系魂师都只是隐约察觉到他的左腿经脉有些许不畅,从未有人能如此精准地说出受伤原因、具体位置和发作规律!
更可怕的是,她连他面对特定对手时会使用的魂技,以及因此暴露的破绽都预判到了!这已经不是眼力好的范畴了,这简直是……未卜先知!或者,她早就研究过他们雷霆学院所有人的资料,并且精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一想到自己的命运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而线的另一端就握在那个看似慵懒的“花瓶”手中,雷动就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他带来的哄笑声有多嚣张,此刻他内心的惊惧就有多深。
雷霆学院一行人灰头土脸地离开,留下的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和无数道更加灼热、复杂的目光。
武魂殿战队这边,原本一些还对云闲抱有疑虑,或觉得她只是运气好点破火舞问题的替补队员,此刻彻底噤声了。看向那个角落的目光,只剩下深深的敬畏。连对手隐藏如此之深的旧伤和战斗习惯都能一眼看穿,这位顾问的“眼光”,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邪月走到云闲身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云顾问,多谢。”
他道谢,不仅仅是因为云闲替他(或者说替武魂殿)解了围,更是因为云闲轻描淡写间就废掉了雷霆学院一个重要战力(至少是心理上的重创)。这份“功劳”,无形且巨大。
云闲从笔记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才意识到他为什么道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的心思显然还在那个新引入的变量模型上。
胡列娜看着云闲这副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她凑近一点,小声问:“云顾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实在按捺不住那份好奇心。魂骨旧伤啊,这可不是魂力运行那种相对表面的东西。
云闲闻言,思考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能让对方理解的语言:“能量流动在伤损节点会产生特征性涡流和衰减。结合他雷霆属性的狂暴特性,以及肢体在特定动作下的微表情应力分析,逆向推演受伤原因和位置,并不复杂。”
胡列娜:“……”
邪月:“……”
并不复杂……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一丝挫败。这其中的计算量和观察力,恐怕封号斗罗都未必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吧?
焱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双手环胸,看着云闲,眉头紧锁。他原本以为云闲只是精神力强大,或者掌握某种特殊的探测魂技。但现在看来,似乎远不止如此。这种洞悉本质的能力,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或许,只有这样的对手(或者说队友),才值得他全力以赴地去追赶?
云闲没有在意他们复杂的心绪。她解决了一个小小的噪音源,心情还算不错。而且,通过对雷动伤损节点的观测,她的数据库里关于“魂骨与本体能量兼容性”的子目录又补充了新的案例,这对于完善她的整体模型大有裨益。
然而,她低估了“诅咒”的反噬速度。
“花瓶顾问”一语道破雷霆学院副队长隐秘旧伤的消息,比长了翅膀飞得还快。如果说之前火舞的事件还带着点偶然和运气的成分,那么这次,则是实打实的、无可辩驳的实力展现!
“她绝对不是花瓶!那是什么?预言家?医仙?”
“我看是精神力变异!能直接看穿人的身体和魂技!”
“太可怕了!这谁还敢在她面前施展魂技?底裤都被看穿了吧!”
“武魂殿从哪找来的这种怪物……”
议论的风向彻底变了。“花瓶”的称号依然有人叫,但语气已经从嘲讽变成了某种带着敬畏的调侃,或者干脆变成了“诅咒之眼”、“人形鉴宝仪”之类的新外号。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无所不在的窥探。
云闲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贵宾席、其他学院休息区,甚至观众席中隐藏的强大魂师的精神力扫描,变得更加频繁和大胆。虽然这些扫描在她刻意收敛气息和那枚玉佩的淡淡影响下,大多无功而返,但那种被无数双眼睛在暗处觊觎的感觉,实在算不上美好。
更直接的影响是,某些学院的带队老师或者核心队员,开始试图“偶遇”她。
比如在通往休息区的走廊上,苍晖学院的老师会“恰好”与她同路,并试图搭话,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是否对幻境类魂技也有研究。
又比如在选手餐厅,神风学院的风笑天会端着餐盘,露出自以为潇洒不羁的笑容,试图坐在她附近的座位,并隐晦地表示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点”,代价好商量。
这些试探都被云闲用最直接的方式无视或拒绝了。她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寂静”气场,在这种时候发挥了绝佳的作用。
但麻烦并未止步。
这日傍晚,云闲结束了一天的“观测”,正准备返回酒店房间继续她的模型推演,在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回廊时,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路的是两个穿着不起眼灰色衣服的中年人,气息内敛,魂力波动均在魂帝级别左右。他们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
“云闲小姐,请留步。”其中一人开口,声音低沉,“我家主人对小姐的才能十分欣赏,希望能与小姐一叙。只要小姐愿意,条件随您开。”
另一人补充道:“无论是财富、资源、地位,还是……真正的‘自由’,我家主人都可以满足。远比留在武魂殿,当一个受人非议的‘顾问’要好得多。”
云闲停下脚步,看着这两人。数据之眼瞬间扫描——魂力属性一水一土,配合默契,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某种……军旅特有的肃杀感。不是宗门,更像是……帝国皇室圈养的死士或密探。
天斗?还是星罗?
她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这种招揽戏码,实在缺乏新意。
“没兴趣。”她吐出三个字,绕开他们就要继续往前走。
两名灰衣人脚步一错,再次拦在她面前,身上的魂力波动隐隐提升,带着压迫感:“云小姐,还请慎重考虑。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云闲的目光冷了下来。她讨厌麻烦,更讨厌被威胁。
就在她考虑是动用一丝“寂静”权能让这两人闭嘴,还是干脆呼叫武魂殿的护卫时——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隐含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哦?本座倒是想知道,是谁家的主人,这么大口气,敢在武魂殿的地盘上,挖我们教皇陛下的墙角?”
回廊的阴影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金色的短发,邪魅的容颜,不是邪月又是谁?他手中把玩着那柄月刃,锋利的刃口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寒光,眼神冰冷地锁定在那两名灰衣人身上。
那两名灰衣人脸色微变,显然认出了邪月,也意识到了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迅速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邪月没有去追,收起月刃,走到云闲身边,眉头微蹙:“这些苍蝇,越来越多了。云顾问,以后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云闲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多谢。”
她确实没料到,只是显露了冰山一角的能力,就引来了如此直接的招揽(或者说胁迫)。看来,这“花瓶”的人设,是彻底立不住了。
不过,邪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教皇陛下的授意,加强了对她这个“战略资源”的保护?
云闲看着邪月那张线条冷硬的侧脸,心中若有所思。
麻烦接踵而至,她的“摸鱼”计划,似乎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替她赶走苍蝇的“同事”,她心中那点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不悦,似乎消散了一些。
或许,有个能帮忙处理杂鱼的“盟友”,也不算太坏。
只是,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