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虚星槎驶入“虚无幽域”的刹那,仿佛从喧嚣尘世一步踏入了绝对的寂静坟场。
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感知**的剥离。舷窗外,不再是熟悉的黑暗虚空,而是一种无法用颜色形容的“非色”,一种连“空无”概念都消解了的“绝对之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在这里变得模糊而可疑。
星槎的护罩光芒在进入的瞬间便彻底湮灭,并非被击破,而是构成光罩的能量法则在此地失去了意义。槎身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并非物理层面的挤压,而是其物质结构所依赖的底层物理规则正在被“虚无”同化、分解!
“紧守心神!以此地为镜,映照己道!”水泽道君的喝声如同惊雷,在三人识海中炸响。他周身那初生的“法则原点”道韵全力爆发,形成一个微型的、混沌未开的领域,强行将星槎及槎内三人笼罩其中,暂时隔绝了外部那绝对的“无”。
但这隔绝极其艰难,如同在怒海中维持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那“虚无”无孔不入,不断侵蚀、消磨着“原点”领域,试图将其也拉入那永恒的寂灭。
林枫修为最弱,即便有领域庇护,也只觉得自我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记忆、情感、甚至对“我”的认知都在飞速流逝,他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依靠《星火淬魂诀》与师尊的道韵支撑,才勉强保持住一点灵台清明。
明河周身剑意冲霄,试图以无上锋芒在这“无”中斩出一片“有”,但他的煌金剑光离体不过三尺,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虚无”无声无息地吞噬、抹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是道心受创的迹象。在此地,一切外放的、试图改变环境的力量,都显得如此徒劳。
冰魄则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她彻底收敛了周身寒意,甚至连生命气息都降至冰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万古不化的玄冰,与这“虚无”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同步”。她在尝试理解,乃至融入这片“无”,于至虚中寻找那一点永恒不变的“静”。她周身的空间,那“虚无”的侵蚀速度似乎稍稍减缓,但她的眼神也变得愈发空洞,仿佛正在逐渐失去“自我”的边界。
唯有水泽道君,立于风暴中心,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五枚碎片在他道源深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调和着水、火、冰、光、暗种种看似对立的力量,支撑着那脆弱的“原点”领域。他的神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燃烧着,不仅仅是抵抗,更是在**解析**,在**理解**这片“虚无”。
在这里,没有灵气,没有法则,没有因果,没有时空……一切构成现实的概念仿佛都失去了根基。
但,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水泽道君摒弃了所有对外界的感知,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那初生的“原点”。他不再试图去“对抗”虚无,也不再试图去“定义”虚无,而是将自身的存在,将五枚碎片所代表的五种宇宙基石般的力量,将他对水之流动、冰之寂灭、火之炽烈、光之希望、暗之包容的所有感悟,尽数投入这“原点”之中。
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点燃唯一的心灯。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在水泽道君的“内宇宙”中,那混沌的“原点”开始发生玄妙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调和五枚碎片的中枢,而是开始**衍生**!
以“源水之心”为引,虚无中仿佛有最初的“流动”与“生机”在萌芽;以“曜炎之核”为基,冰冷的虚无中似乎有了一丝“变化”与“活力”的躁动;以“源冰之心”为凭,那躁动又被纳入“静止”与“恒定”的框架;以“星辉核心”为源,死寂中点亮了“秩序”与“希望”的微光;以“星黯之眼”为镜,光与暗、动与静、生与灭达成了某种更高层面的平衡与洞察……
这不是在创造,而是在**唤醒**,唤醒那沉睡在绝对虚无之下的,最本源的“存在”可能性!
“我思,故我在。”
“我道,即真实!”
水泽道君的道心,在这绝对的虚无之中,经历了千锤百炼,剔除了所有外部的依赖与定义,回归到了最本质的“存在”本身。他的“法则原点”不再仅仅是一个调和力量的工具,而是真正成为了他自身大道的显化,一个独立于外界、不假外求的**内在宇宙雏形**!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开天辟地第一声的道音,自他体内响起,并非传播出去,而是直接在他那“内在宇宙”中回荡!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那原本被“虚无”侵蚀得摇摇欲坠的领域,骤然稳固!并且开始反向扩张!领域之内,不再是单纯的混沌,而是隐隐有了清浊分立、时空初定的迹象!虽然范围极小,仅能笼罩星槎,但这片区域内的“虚无”,被强行定义为了“有”!有了最基本的时间流逝感,有了稳定的空间结构!
“这……这是……”明河震撼地看着周围的变化,他感觉到自己那受创的剑心,在这片被重新定义的微小领域中,竟然重新变得凝实,甚至比之前更为纯粹!
冰魄那空洞的眼神也重新聚焦,她感受到这片领域中那源于水泽道君自身大道的“秩序”,与她所追求的极致之“静”并非矛盾,反而可以成为她锚定自身的“坐标”。
林枫更是长舒一口气,那股意识消散的大恐怖骤然退去,只觉得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水泽道君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世界在生灭,又仿佛回归到了最初的平静。他看向幽域深处,那“根源之石”的召唤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不再有排斥,只有一种如同游子归家般的共鸣。
“虚无,并非终点。”水泽道君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而是万物的起点,是‘有’诞生之前的无限可能。未能明心见性,未能自身成‘源’者,踏入此地,自然归于虚无。”
他看向明河与冰魄:“此地,亦是悟道圣地。”
明河若有所悟,再次闭目,不再试图斩破虚无,而是将剑意内敛,于自身剑心之中,重新锤炼那无物不斩、亦能承载万物的剑道真谛。
冰魄亦重新静坐,不再追求与虚无同步,而是以自身冰魄为镜,映照这片被水泽道君定义的微小宇宙,体悟那动中之静,有中之无。
水泽道君微微一笑,不再停留,操控着在这片“虚无之海”中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星槎,循着那清晰的共鸣,朝着“根源之石”所在的方向,平稳驶去。
如今,这片连“归寂者”都忌惮的绝地,对他而言,已是一片可以行走、可以认知的“区域”。
他的道,于此地,真正大成。